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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便是如此,他也不得安眠, 順著尤許的意思閉眼休息, 可等她睡下後, 他會默不作聲地站在床邊,靜靜地看她, 好似要把這二十年的空缺都看回來。

  尤許知曉,只是沒戳破, 有些後遺症須得慢慢撫平。

  對視片刻。

  尤許看了眼他手邊的酒壺,有點饞了,太久沒喝酒,可她如今的身子飲不了酒, 因為這身子沒有五臟六腑。

  「殷洵,茶好喝還是酒好喝?」

  「茶。」

  因為只喝茶的那段時光里,何事都還未發生,他只需將情感掩藏,最大的心愿也只是和她永遠在梨花院內師徒相伴。

  看到他暗下的眸光,尤許坐起身子,倏然靠近他,一手撫上他的脖子,感受指尖觸及的溫熱,她紅唇一勾:「可我有些想飲酒。」

  感覺到唇上的微涼,殷洵眼眸微顫,呼吸瞬間止住,喉結上下滑動,他兩手猛地攥緊地上的翠草。

  尤許觸及則退,強行佯裝正常操作,面不改色的表情實則心頭狂跳,她輕咳一聲:「那個......」

  她還未說完話,注意到殷洵微彎著腰,低著頭,耳根紅了,連帶著臉側和頸脖都有紅暈蔓延的趨勢。

  尤許忍不住地有點想笑,但是怕笑了,殷洵更加不好意思。

  她忽然想起當年把那個滿身是傷的少年撿回來,要給他上藥,他一手抓著被子,一手揪著褲頭,低著腦袋直臉紅。

  尤許想,他有許多地方還真是經年不變。

  見時辰已晚,尤許說:「我們回去吧。」

  殷洵:「好。」

  行至山林間,光影錯落,視線昏暗,尤許餘光注意到他朝她手邊伸來的手,在碰到她之前停頓住,而後默默地收了回去。

  從少年時期養成的內斂克制,讓他習慣性地把所有熾熱的感情都藏於心底,只想著不要影響到她,不要給她帶來任何困擾和麻煩,也不想讓她有任何話柄落他人口舌。

  尤許抬手牽住他,十指相扣,感覺到他掌心的潮熱,她停下腳步,看向他,一字一頓地說:「殷洵,只是我們。」

  只是我們,我們該如何,與任何人無關。

  林間枝葉簌簌作響,掩飾住他神魂俱顫的心跳聲,他垂下眼,看著他們緊扣的手,他克制不住地伸出另一隻手抱緊她。

  「師父。」

  「嗯。」

  「師父。」

  「我在。」

  「師父......」

  「殷洵,我在呢。」

  他臉埋在她的肩窩,低啞著嗓音聲聲喚她,道出了一切的所思,所想,所念,所妄。

  頸肩的氣息溫熱,尤許抬手摸了摸他的腦袋,看著從樹梢滲漏的斑駁月光,她輕緩地說道:「殷洵,你信麼。」

  「其實我們已經相愛了好幾輩子。」

  ——

  回到梨花院,兩人進了屋。

  殷洵仍牽著她的手,捨不得放開,看著她的眸光溫柔得不像話,像外面的星輝月光都融入其中。

  「不鬆手也可以,」看他這樣子,尤許就忍不住要逗他,「你也可以幫我換衣。」

  說著,她就把他的手帶到她腰封上。

  殷洵就像碰到火堆似的,瞬間鬆開了手,連忙轉過身去,忍著臉上的熱意說:「不行的。」

  他本是一身骯髒血脈,莽愣又低微,如今還入魔墜道。

  他配不上。

  當初在收徒大典的高台之上,她一身白裙聖潔美好,這個畫面刻進他的骨髓里。

  她是他心中的神明,他願做卑微如塵埃的信徒。

  今生今世只跪在她的腳下。

  只虔誠期許她的回眸一眼便好。

  信徒不能得到神明,也不配。

  見他背著身,尤許沒猜到他此刻在想些什麼,便開始解衣寬帶,想換身輕薄的寢衣。

  她將裡衣脫下,發現有些細碎的粉末,衣裳一抖,掉落更多。

  暖黃的燈火下,尤許看向自己的身體,不由得僵在原地,睜大了眼。

  全身玉脂皓白的皮膚上出現了大大小小的裂縫,像瓷器被砸裂出現的縫隙,還能從大一點的裂縫中看見身體裡的空洞漆黑。

  風從縫隙間灌入,發出的聲音便像風灌入裂開的瓷壺。

  這個身體......

  「師父?」

  尤許回過神來,連忙道:「別轉過來,還沒換好。」

  鎖骨處有個一指寬的縫隙,她不能再穿寢衣,鎖骨會被看見。

  過了會兒,尤許說:「好了。」

  殷洵轉過來,看見她還是穿著白日的衣裙,沒說什麼,只當尤許方才又在故意逗他。

  尤許一夜難眠,雖然平躺著一動不動,但殷洵很快發現她的不對勁,遠遠地輕問道:「師父,怎麼了?」

  她張了張口,一時不知該如何說,話頭在口中轉了又轉,最後化作無聲的嘆息,「不知為何,就是有些睡不著,不如你給我念念劍譜罷。」

  那本她曾經常給他念的地攤劍譜一直被他帶在身邊,他時常會翻開那本書,書的邊頁都磨得毛邊了。

  殷洵拿起放在床頭的那本書,緩緩地念了起來。

  尤許眼眶澀得生疼,她太害怕離別,也不敢面對,特別是對他。

  她拔下頭上的梨花玉簪,看向床的牆邊。

  屋內迴蕩低沉清潤的聲音未曾斷絕,她努力地想聽清每個字音,卻越來越聽不清,身體越發沉重,視線也變得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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