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雪還在下。

  子時,兩人不約而同停下,呼出長長一串熱氣。

  他們用手背處的衣袖擦擦額上的汗,然後同時望向漆黑的穹蒼。

  心裡想著,此時此刻,穹蒼的另一頭,是不是也有人在一直凝望呢?

  --

  早春三月,小雨潤如酥。

  上京城郊的一條暗巷裡,郭瘸子早早地就起來經營起他的小酒肆。

  他家的酒肆偏僻,店內陳設也簡單樸素,是個一角白酒只賣一文錢的小店。

  平常來店裡的人不多,都是些異鄉趕路的人。異鄉人聚在一起,總歸有很話要說。郭瘸子不嫌他們吵鬧,他們也不嫌郭瘸子的酒肆破舊。

  郭瘸子人如其名,他是個瘸子,每天在酒肆里杵著拐杖給人上酒。

  其實在不久,郭瘸子還不叫郭瘸子,他不僅不是個瘸子,而且還在江湖上有名過一段時間。不過現在,他寧肯自己永遠是這條暗巷裡的郭瘸子。

  郭瘸子是個老江湖,所以他一眼就看出,不遠處的那個少年並不簡單。

  潤如酥的小雨越下越大,黑衣少年沒穿蓑衣,只是戴著一個斗笠。帽檐壓得很低,看不清他的臉。

  但他的背卻挺得很直,即使衣裳被打濕了也不在意,像是一把出鞘的刀行走在細雨中。

  按理來說,帽檐壓這麼低又不低頭看路,下雨天地滑,會很容易摔跤。可這少年卻走得很從容。

  郭瘸子曾經在很多武功高強的殺手身上見到過這種氣質。藏在黑暗裡絕對不會被發現,但只要一站在光下就會被人輕易顯露出不同。

  少年一進酒肆,酒肆中就安靜下來。只因他身上那股冷冽的殺氣太過駭人。

  莫非說他此行本就是去殺人的?

  總之,現在酒肆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少年身上。或是好奇,或是驚懼。他們都在等著少年將斗笠摘去。

  少年並沒有辜負他們的期望,他在一個偏僻的角落坐下後,便取下斗笠,露出一張清俊的臉,和一雙被黑布蒙著的眼睛。

  看清面容,郭瘸子心中一滯。這個年輕人他認得。

  眾人果然驚訝萬分,好好的一個少年郎,竟然是個瞎子。

  他們都以為瞎子看不見,所以都盯著瞎子看個沒完。

  有些人露出同情的神色,有些人則開始高高在上地暗暗嘲諷。

  郭瘸子默不作聲,他拄著拐杖走過去,只看了一眼少年蒙眼的黑布就把視線挪開了。

  然後像對待一個正常人那樣問道:「請問,您要喝點什麼?」

  「要二角酒,」少年清清冷冷地說,「再要一碟剝好的炒花生。」

  炒花生端上來了,仇野隨意抓起幾顆朝那堆人的腦門上砸去。

  咚咚咚,五顆花生在五個人腦門上分別砸出宮商角徵羽五個音階。

  五個人捂著腦門哀嚎著朝那少年看時,少年正自顧自地喝著酒,好像方才的事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

  五個人也發現了這年輕人的古怪,雖然眼睛瞎了,但因為內力深厚,所以他的耳朵不僅能聽見,還能「看見」。

  若是他們方才再過分些,那少年估計會用花生在他們腦門上敲一首曲子。是以,他們決定避讓。

  雨還在下,稀里嘩啦。

  這五人也嘰里呱啦談論著近期發生過以及即將要發生的事。

  「欸,你聽說了麼?操刀鬼被人做掉了,最近江湖上鬧得沸沸揚揚。」

  「真假?誰要是有那能耐殺了他,早就名震四海了!為何我遲遲沒聽到消息?」

  「那是你消息太閉塞,這都是去年孟秋時發生的事了。」

  「據說操刀鬼不是一個人殺的,而是一群人殺的,而且兩敗俱傷。屍體堆在亂葬崗燒了三天三夜都沒燒完。」

  他們說著,都不約而同地搓了搓雞皮疙瘩。

  這時,郭瘸子瞧了眼坐在角落裡安靜喝酒的少年。

  少年似乎發現他在瞧自己,或者說,察覺到他已經發現自己的身份。

  所以少年捏著一顆花生在指腹間來回搓捻著,威脅地「看」向郭瘸子。

  郭瘸子當然明白,少年若是在這花生里注足內力,這顆小小的花生就能從他郭瘸子的腦門開始,橫穿整個腦袋。

  郭瘸子早已不再關心江湖中事,所以很快便裝做什麼都不知道地撤回目光。

  這是一種默契,你不揭穿我,我也不會揭穿你。

  仇野將花生丟進嘴裡。

  那五個人似乎有討論不完的話題,現在又談起太子妃的事。

  「七日後太子娶正妻,喜轎穿過朱雀大街,從中宮抬進去,那是何等的氣派!」

  「而且我聽說,他們為了不讓圍觀的人湊得太近,喜轎周圍都設有影衛。」

  「不僅如此,還會有專門的太監朝外撒錢。你說,我要是去得早一點,找個好位置,能不能從那撒出來的錢里,多撿幾枚銀角子?」

  「……」

  雨還在下,但是下得小了。

  仇野將杯中酒一口飲盡,然後快步走出酒肆。

  他走進一家道館,道館裡燃著裊裊青煙,青煙後坐著一個人。二皇子夔王。

  那個時候,陸知弈本來想利用仇野殺了夔王,但仇野並沒有受陸知弈利用,反而將計就計,讓夔王「死了」。

  「死了」的夔王可以在暗中養兵蓄銳,若是再出現,總能給人無可預料的重擊。<hr>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