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你看他,我就說——」林浩宇正說著,被周復一個眼神掃過隨即噤聲。

  附身抱起埋頭的秦樂山,周復走出房間,徒留一個散發父性光輝的背影。

  趴在周復肩頭的小孩抬起頭,連眼眶都沒紅,林浩宇看得眼角一抽,賭氣坐回床邊。

  他不開心了!

  得周復哄哄才能好。

  要說秦樂山剛來家裡的時候也不是這樣,怎麼長著長著,就成了這幅樣子,林浩宇不理解。

  支教的最後一年,林浩宇正考慮是否要繼續留下。

  支教的地方藏在一座大山里。

  校舍蓋得不大,除了幾間教室,就只有一間職工宿舍。老教師退休,校長是當地人,林浩宇同周復剛來到的時候,六個年級的學生湊不出來一個班。

  這是個貧窮的地方,除了雨水滋養出的綠樹,林浩宇看不到生機——青壯年紛紛外出,留守的老人同兒童,身上的衣服洗得發舊,連個鮮艷的色彩都沒有。

  周復沒有資格支教,但他也跟了過來,美名其曰:怕林浩宇看上山里更野的男人,跟著人家跑了。

  林浩宇在機場看到跟來的周復時,感動得一塌糊塗,差點就後悔了。

  不過周復真來對了。

  林浩宇一個四肢不勤五穀不分的少爺來到山村,很快水土不服生了一場病,好在周復細心照顧,才迅速痊癒,沒留什麼病根。

  初來時他們不熟悉當地方言,挨門挨戶詢問哪家有入學適齡兒童,結果碰了一鼻子灰。

  好在校長是當地人,又同村支書說明情況,廣播就在山裡日日迴蕩起來。

  但沒有多少人來上學。

  特別是那些留在家裡的女孩。

  林浩宇上了一個多月的課,只盼來不到十個學生,其中唯有兩位女生。

  之後他得知,村裡的女孩雖不少,但都沒送過來。

  他和周復都是男人,村子裡的人不放心,怕他們對女孩不規矩,防賊一樣看著。

  此外,林浩宇還得知大家「保守」地傾向於將上學的機會留給家中的男孩。

  「他們這是重男輕女,封建思想!」林浩宇真正做了老師後脾氣漸長,說話倒比以前更有氣勢。

  此處比周復家鄉更加貧窮,人的思想也愈發頑固,面對林浩宇的憤慨,周復沒有簡單地隨口安慰,認真思考之後他提議著:「如果有必須來的理由呢?」

  「什麼理由?」

  「我想沒人會拒絕白來的午餐吧。」

  天下當然沒有白給的午餐,但他們同校長及村鎮幹部一同爭取到「愛心午餐」的公益項目。

  山里人其實很單純。

  為了孩子能吃上點好的,家裡省下一口飯的錢,翻山也要把學生送過來。

  不過這裡的情況遠非一所學校可以改變。

  時不時斷了的信號,像拐入山坳的蛇形公路,帶著未知與危險。

  連綿三日的雨忽然變得巨大,剛接上的信號預警有洪澇及泥石流發生,在村鎮幹部抓緊時間轉移群眾時,落石便不期而至。

  下雨的夜裡,除了偶爾破開黑暗的電閃,便只有手裡的手電,能給人一點光芒支撐。

  林浩宇和周復跟著大部隊幫忙,四處奔走,寬大的雨衣罩在身上悶熱無比,打濕衣物的不知是雨還是汗。

  他們找到秦樂山之時,屋內的女人拼著最後的力氣將孩子推上還算堅實的石板,泥水裹挾落石隨即帶走了她。

  林浩宇眼看著一條生命的消失,懷中卻還抱著鮮活的溫暖。

  周複比年輕人反應地要快些,迅速拽走林浩宇,躲過擴大的危機。

  一部分人下了山,但林浩宇和周復及部分來不及撤離的老者躲到了山的高點——豎著紅旗的校舍空地。

  沒了避雨衣物的林浩宇渾身濕透,感知溫度的能力下降,他剝開裹在孩子身上的雨衣,拉過周復的手摸在秦樂山的頭上,焦急地道:「遭了,他好像發燒了,你摸摸看。」

  這是緊張的夜裡更令人失望的事。

  天空里沒有星星,瓢潑的雨還未停,人卻已走向崩潰的邊緣。

  「沒事,沒事……小孩子體溫本身就要高些……」周復不停說著,卻也知道掌下的溫度不正常。

  但他們還能做什麼呢?

  天未破曉,救援直升機到的時候,周復在校舍的頂樓,親自送林浩宇和秦樂山上了飛機,自己則留在地面,等待預報中的晴天。

  耳機隔絕音波,林浩宇仍能聽到巨響,身體隨著機體不受控的顫動,望著窗外的一片渺茫。

  他想起來了。

  幼時他跟著父親坐過直升機,雖然是玩樂性質,但他沒體會到快樂,反而因為因為太小,落下恐高的症狀。

  可這一次,沒人陪在他身邊,他的身份變成了保護者。

  林浩宇仔細剝開秦樂山沾了水黏在額頭的濕發,指尖不再顫抖。

  縣醫院很擁擠,因為連日大面積降水,氣溫忽變,前來就醫的兒童突增,嘰嘰喳喳的聲音充斥整個走廊。

  輸水要先住院,林浩宇被護士問及同秦樂山的關係,沒多想便認下個兒子。

  給「兒子」紮上針,守在病床旁的林浩宇給周復打了多通電話,一直都沒有人接,林浩宇剛定下的魂又飛了一大半,到最後指尖的汗太多通不過指紋,他連手機的密碼都輸不對,只能等待幾十秒後的重新輸入。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