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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事你做的極好。」

  沈時晴走到安年年的面前,「你得的消息極是要緊,我該謝你。」

  這哪裡使得?

  安年年連忙搖頭,卻還是攔不住沈時晴鄭重對她行了一禮。

  安年年的臉有些紅,這次卻不是冷風吹的。

  抬眸,她細細端詳了沈時晴片刻,莞爾一笑,又有了幾分從前的乖順模樣。

  「姑娘,差事交代完了,您和垂雲姑娘一定有話要說,我先退下了。」

  安年年走了,沈時晴手中還摩挲著薄薄的幾頁信紙。

  「他們確實與淮南官員有所勾結,吳元司……」沈時晴的唇齒輕動,仿佛在此時已經將此人的血肉撕下來細品。

  「他七年前就在徐州左衛,到如今只怕是越髮根深葉茂了。」

  垂雲在心裡無聲嘆息,片刻後,她說:

  「姑娘,既然已經有了線索,我願意南下淮水……」

  「此事不該你去。」

  沈時晴搖頭。

  「吳元司,外與英王府勾結,內又與當地豪紳連接成網,想要將他連根拔除,不比抓趙集渠容易。」

  說完,沈時晴輕輕眨眼。

  「此事,趙肅睿不會不知道,他引而不發,也是因為知道其中的艱難。」

  轉身,沈時晴看了一眼書案上的圖紙:

  「此事還得我親去才好,我打算建一個書院叫『求真書院』,此次南下,你跟著我,讓阿池留下督造書院管理帳目。」

  想要求真,自然得步步向前,攀高山踏畸石,不得歇息。

  想到其中的艱難,沈時晴的眸光又亮了。

  她偏是個不懼艱難的性子。

  「走之前,我也得把燕京的事處理妥當,清淨日子,竟是一日也沒有。」

  見自家姑娘這般模樣,垂雲眉頭輕蹙:

  「姑娘,可您,真的能將燕京中事放下了嗎?」

  九五之尊之位,執掌天下之權。

  這些真的就從此不要了?

  她未出口的話,沈時晴也知道是什麼意思。

  唇角帶著笑意,沈時晴放下信,拿起了小泥爐上的茶壺,添了一杯茶遞給了她。

  「垂雲,我手中只有這枚素珠簪子,那移魂之事,可不是我能說的算的,倒不如先做些能做之事。」

  說罷,沈時晴依著書案側身看向窗外,只見天光大亮,雀鳥驚枝。

  一縷東風起。

  春日將至。

  「李從淵,你覺得朕這個皇帝,做得如何呀?」

  高大幽深的武德殿只亮了零星幾盞燈,站了零星幾個人。

  緩緩退出去的李從淵聽見這句話,抬起頭,幾乎看不清那位年輕皇帝的臉。

  在他身後,一雞將殿門開了一條縫。

  一道天光照在了他的脊背上。

  卻曬不干他一身的冷汗。

  那要命的信物,已經被陛下給搜走了,他懷裡空空的,心裡也空空的。

  「陛下您殫心竭力……」

  「說點兒實話。」

  趙肅睿不耐煩地把玩著手裡的錦囊。

  李從淵苦笑:「陛下,老臣說的是實話,您雖然看著是有些性情跳脫,可先帝留給您的江山,您是擔下了的,竭盡所能,無愧於列祖列宗。」

  十五歲的少年,未受過一天天子之術的教導,內有權宦,外有強敵,一眾朝臣文恬武嬉,御史之流站在朝堂上想的是如何讓自己名垂青史。

  人們背對著江山。

  唯有這少年郎,將它擔負在肩。

  與其說是他做的不夠好,不如說這樣的朝堂里養不出更好的皇帝,手握大雍朝的趙家皇帝傳到他已經十幾代,哪個的心裡想的也都是權術而非百姓。

  大雍朝的落魄和艱難不可歸咎於一個人,是日積月累,是千里之堤毀於蟻穴,是蠹眾而木折,隙大而牆壞。

  誅權宦、殺佞臣,震懾百官清流,重整九鎮軍務,親征西北……

  面對這樣的時局,趙肅睿已經是個極好的趙家皇帝了。

  「無愧於列祖列宗。」

  高坐在上的趙肅睿語氣涼涼。「你的意思是,沈三廢做這個皇帝,做的不是趙家的皇帝,朕說的可對?」

  李從淵默然。

  「你可知道,之前在朕皮囊里那人,她是世上難尋的狂徒,她看不起這皇座,也看不起皇權。她不光要興女官查舊帳,她還要大造火器,重整稅制,她還要讓那些貪了不知道多少代的地方官把他們從前侵吞的銀錢都吐出來。稍有不慎,樣樣數數都要動搖國本。在她治下,也許百姓蒼生會過得更好些,可有朝一日,這大雍就不再是大雍了。她不在乎,你也不在乎嗎?」

  李從淵仍是默然。

  趙肅睿冷笑,他打開那個錦囊,裡面是一個小小的紙條。

  看著上面凌亂無序的筆畫,趙肅睿皺了下眉頭。

  「沈三廢,她可真會給朕找麻煩。」

  「陛下,您在乎嗎?」

  在乎什麼?

  趙肅睿看向李從淵。

  只看見了背光而立的一道影子。

  過去的很多年裡,文武百官在他的眼中就是這樣的模樣,恭順,卑弱,有著長長的影子,和短短的報國之心,他和這樣的人反覆糾纏、卻一時都不得解脫。

  「哈。」

  趙肅睿短促地笑了一聲。

  「朕也不在乎。」<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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