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謀（39）第2更
形禁勢格，利從近取，害以遠隔。上火下澤。
——《三十六計》之遠交近攻
周老將軍看著嫡孫，當真是滿心驕傲。那時讓她以女子之身行男兒之事，把將將軍府的重擔都壓在她一人身上，他心中也是痛苦不堪，但又沒有別的辦法。如今看到她如此優秀，完全不輸男兒，不覺老淚縱橫。
季陶陶看著突然眼泛淚花的周通，自然明白他心中所想，只能安慰道：「祖父，行軍打仗，排兵布陣是我所喜歡的事，並不覺得累，也不覺得苦，您不要如此傷感了。」
王夫人也在旁邊附和，「爹，陶哥兒都如此說了，您當放心才是，莫讓她再跟著傷心了。」
周老將軍輕咳一聲，緩解了一下情緒，方緩緩說道：「此次出兵西南，你們做得非常好，祖父為你們感到驕傲，但我們決不能掉以輕心。如今皇上雖然給你封了個高官，只不過是想穩住將軍府為他所用而已。皇上雖只有四十多歲，但近幾年貪淫好色，已被掏空了身體。雖然面上看著不錯，不過是他最近又尋了什麼丹藥，估計短時間內有效果，長此以往，不出兩年，身體肯定撐不住，哎。」
說到這裡，周通略一停頓，不著痕跡地看了季陶陶一眼，輕嘆一聲，繼續說道：「幾個皇子將他的情況看在眼裡，自然清楚皇上撐不了多久的，所以都在為爭奪皇位做最後的努力，整日裡明爭暗鬥的。你表哥如今就只剩咱們將軍府了，即使咱們對外說要中立，估計也沒人會相信。與其這樣，倒不如支持他登上帝位，這樣以後咱們將軍府在上京才能有立足之地。
還有就是你女扮男裝的事情，也不是長久之計，早晚有一天會露陷的，這可是欺君之罪，要誅九族的！為了咱們將軍府的幾百條性命，只能放手博上一博了。倘若你表哥真的當上皇帝，你的事情只要隨意找個理由就能遮掩過去了。倘若是笙殿下登上帝位，咱們將軍府的幾百條人命怕是都沒了。一年前，你和你表哥剛剛離開上京沒多久，笙殿下就將一十分美艷的女子送進宮中，如今正得盛寵。
那女人真是極有手段的，不過一年時間，已將皇上哄得團團轉，成為後宮寵妃，連皇后娘娘都要禮讓三分。最主要的是，她是笙殿下和德妃的人，對你表哥十分不利。所以我想著，是不是將楨姐兒送進宮中，不能讓那狐媚女人一直蠱惑皇上啊。」
季陶陶聽到「將楨姐兒送進宮中」時，只覺腦袋一懵，不可置信地瞪圓了眼睛。周子楨今年才十五歲啊，正是花一般的年紀，他們怎麼捨得？但是轉念一想，現在可是古代。在以前的封建王朝，將剛及笄的女兒送進宮裡的還少嗎？！有的十二三歲就送進去了！她不能以現代人的思想去評判這件事情。
也許周老將軍和周雲亭只是想做最後一博，捨不得孩子套不到狼啊！當年為了支持韓長庚，他們都能將剛剛出生的女娃當作男娃來養，如今已經到了最後的緊要關頭，又有什麼是捨不得的呢？況且這事關乎著將軍府上下幾百條人命。倘若她是周老將軍，估計也會下此決定吧。哎，這萬惡的誅九族啊，這萬惡的封建社會啊！
季陶陶想通了這些，又轉頭看向周雲亭夫妻倆，估計他們才是最傷心的吧。畢竟是把女兒送進宮啊，皇宮可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自古後宮傾軋，人心叵測，勾心鬥角！倘若沒有心機，沒有謀略，進宮沒多久，就會香消玉殞吧。
沒有哪個女人願意和上百個女人一起爭奪自己的夫君吧，每日門兒倚遍，眼兒望穿，卻等不來那個人，唯有以淚洗面。可想而知，該有多痛苦。
周雲亭坐在輪椅上，面容嚴肅，沉聲說道：「我已跟楨姐兒說過入宮的事了，她沒有反對。我們將軍府一直是忠君愛國，為了國家大義，可以拋棄一切兒女情長，甚至犧牲生命。她若是心中有怨，就怨她為何生在將軍府吧。
如今眼看著狐媚妖姬在宮中禍害皇上，自是要儘快剷除，就算失敗了，那也是她的命。將軍府中的每一個人都背負著自己的使命，不可能完全置身事外。就像陶哥兒，不也是小小年紀就上戰場了嗎？自幼開始習武，你吃的苦才是最多的，都沒說什麼，楨姐兒又有什麼好怨恨的。
相較於皇宮，戰場更是刀劍無眼，危險重重。去的時候或許是完整的人，回來的時候或許只是一具冰涼的屍體。只能說萬事不由人算計，一生都是命安排，楨姐兒也是明白這個道理的。」
季陶陶聽了他的話，心中一震，這些古人的忠君思想實在是太強悍了，自我奉獻精神也很偉大。她是發自內心地佩服周雲亭，以前是個驍勇善戰的將軍，現在即使雙腿再也不能行走，仍是個運籌千里的軍師。周雲亭所說的，生在將軍府，一切就不是自己能決定的了，入宮也好，上戰場也罷，終究是先國家後個人。作為一個現代人，看過那麼多的歷史朝代更迭，自然是懂這個道理的。
她沉吟半晌，既然他們主意已定，她也沒有立場反對啊，而她能做的就是盡全力保護周子楨。季陶陶看了看其他三人凝重的表情，方緩緩開口，「既然楨姐兒已經決定入宮，那麼咱們就要好好謀劃一番了，不能讓她白白犧牲。楨姐兒剛入宮之時，皇上不管是圖個新鮮，還是看在將軍府的面子，總會去幾次的。不管他有多寵葉容華，也不可能一直晾著一個新入宮的妃子。
倘若楨姐兒能夠把握機會，以此拉攏皇上的心，對我們自然是最好的。但同時她也面臨著一個勁敵，就是葉容華。我從表哥那裡打聽到，葉容華不是一般的寵妃，乃是靖王府培養的殺手，最擅長媚殺，楨姐兒肯定不是她的對手。」
王夫人一聽「殺手」兩個字，臉色當即就嚇白了，她轉頭看了周雲亭一眼，雙手攪在一起，終究是什麼也沒說。
周雲亭凝眸沉思片刻，一臉的沉痛表情，「既是如此，把楨姐兒送進宮去，怕是凶多吉少啊。楨姐兒出自將軍府，定然會被靖王府當做頭號勁敵，葉容華估計會趁著楨姐兒剛剛進宮還沒有站穩腳跟的時候除去她。」
此話一出，王夫人的臉色更白了，可謂慘白如紙，只咬緊了嘴唇，還是沒有開口。
季陶陶見三人都苦著一張臉，滿面愁容，又接著說道：「話雖如此，但並不是沒有轉機，咱們可以想辦法先制住葉容華。她的優勢是自身的魅惑功夫，但出身低微，不過是靖王送的一個美人。而楨姐兒的優勢是出身高貴，背後是我們將軍府，而咱們將軍府世代效忠皇家，皇上對她的警惕自然就小很多。
雖說皇上現在極其寵愛葉容華，但絕不會完全信任她，誰知道他心中對葉容華有幾分是真心，又有幾分信任呢？葉容華出自靖王府，自然有德妃保駕護航，但是德妃也並不是一人獨大啊，宮裡可還有個處處跟她作對的皇后呢。
皇后雖然無子，但那麼些年，依然能夠安然地坐在皇后之位上，就足以說明，她絕不是一般人。除了她背後母族的支持，她這個人肯定也是極聰明的，而且極有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