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帥(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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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說了一圈,還不是怕我連累了白公館,又哪裡是真的關心我。白小玉心中如此想著,面上倒是沒有太大的表情波動,只微淡地點了點頭。

  五姨太見她如此,也跟著說了一句,「老爺,你真是白白操心這些個,大姑娘最是懂事,賢淑溫柔又聰慧,又怎會不知這些事情呢。再說了,少帥千挑萬選才選了大姑娘,定是愛極了她,想必也會護著她的,他如今可是帥府的話事人,只要有他護著,誰敢觸大姑娘的眉頭呢。」

  白小玉聽了她的話,忍不住蹙起眉,卻依舊沒說什麼,只做出認真聆聽的姿勢。

  白老爺臉上露出一絲笑,雖說他心裡也搞不懂祁少帥是如何看上自家大女兒的,但終歸是件好事,有帥府罩著,以後自然沒人敢找自家麻煩。就好像無緣無故多了個庇護,能不欣喜嗎。想著以後整個白家都要靠著這個女婿了,而能否抓住這個女婿的心,就是自家女兒的本事了。思及此,語氣也溫和了些,「最近在學校可還順利?之前的那個報社編輯可還在參與?」

  白小玉雖不喜在此與兩人閒聊,但又不能貿然離開,只能老老實實地回道:「報社編輯已經辭了,燕綏不想讓我太累,如今只在女學代課,倒也輕鬆。」

  白老爺聞言,自覺這個女婿還真是很疼惜女兒,心裡又高興些許,笑著點了點頭。正欲在說些什麼,就看到門廳走過一人,正是長子白景雲。

  白小玉看到來人,不覺輕輕喘出一口氣,好似救兵駕到一般。她微低著頭,眼角餘光卻看著來人,嘴角露出一抹隱秘的笑。

  白景雲看到看到白小玉一人站在那裡,不知想到什麼,不覺蹙起眉峰,眸色幽深,好似無波無瀾的湖水,可那暗潮底下卻似有寒冰。抬頭看向白老爺時,眼底的冷寒已收,恭敬地施了一禮,「爹。」

  白老爺明顯心情更好了,但是看到兄妹兩人筆挺的站姿,終是擺了擺手,「行了,你們兄妹倆去談吧,我有些乏了。」

  五姨太聽他如此說,忙站起身將他扶起,兩人一起朝內室走去。

  白景雲看著兩人的身影消失在門裡,才轉身看了白小玉一眼,壓低聲音說道:「小玉,你跟我過來。」說罷,當先朝外頭的花園走去。

  白小玉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悄悄地打量著他。白景雲如今不過二十五的年紀,已做上了市政廳的秘書室副主任,算是相當的年輕有為了。他穿著一身銀灰色的西裝,戴了一副金絲眼鏡,面上總是帶著親切友好的微笑。世人都說白家大少風度翩翩,溫文爾雅,博學而睿智,是難得的一青年才俊。

  但只有熟悉他的人才知道,他並非那種溫柔若水的男人,嘴角的笑不過是為了掩飾眉宇間不經意流瀉的強勢和凌厲罷了。白小玉和白景雲乃一母所出,都是大太太的孩子,跟其他兄弟姐妹比起來,自是更加親厚。她看著男人在一從薔薇花前站立,不覺也停下腳步,低聲叫了句,「哥。」聲音婉轉輕柔,好似一縷細風直吹進人的心裡。

  白景雲轉頭看她,眼中掠過一抹稍縱即逝的微光,就那樣看了一會兒,好似無奈地嘆了口氣,伸手摸了摸她細軟的發,聲音淡淡的又好似帶著憐惜,「為什麼燕綏沒有跟你一起回白公館?我知他公事繁忙,但這畢竟是三朝回門,就算是抽出一刻鐘的時間,也理應陪你過來一趟。

  這事若是讓大帥府的人知道,定然猜疑燕綏對你不好,沒有他護著,你以後該如何在那裡生活下去?祁大帥光兒子就四個,還有兩個完全不輸兒子的女兒,那麼一大家的人,可沒一個省油的燈,都等著看你的笑話呢。不管以前怎麼樣,如今你既已嫁入帥府,要想有個依靠,就該抓住燕綏的心才是。小玉,你老實告訴哥哥,你和燕綏之間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白小玉身子一僵,心臟霎時間提到了嗓子眼,她偷偷地抬頭看了他一眼,見他並非指責的神色,才稍稍放下心來,雙手搓著白色的手帕,低聲說道:「哥,你不要亂猜,我不過是剛剛嫁過去兩天,根本都沒跟他說上幾句話,又怎會有什麼事呢。你剛剛說的,我都知道,你就不要為我擔心了。

  今天燕綏沒有跟我一起過來,真的只是因為抽不開身。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最近挺亂的,燕綏真的是分身乏術,每天都腳不沾地的,哪有空在家跟我置氣呢。我剛剛從帥府過來,看到沿路好幾輛軍用卡車,上面拉著滿車的士兵,那來福槍上的刺刀雪亮雪亮的。哥,不會真的要出什麼大事了吧?」

  白景雲不知想到什麼,墨瞳中極快地閃過一絲暗芒,眉頭不覺微微蹙起,「哎,這些事你一個姑娘家就不要操心了,不過最近去學校的時候要多多注意安全,若是燕綏真的沒空,就讓福叔每天接送你下班吧,這樣我也放心。」

  白小玉小嘴一抿,笑著說道:「哥,就算燕綏沒空,帥府也給備了司機,哪裡用得著讓福叔天天來回跑啊,不會有事的,你就放心吧。」

  白景雲聞言,眯了眯眼,繼而笑了起來,「說的也是,我只是習慣了,以前你還未嫁出去的時候,天天跟著一群女學生參加詩社,四處做演講,都被你嚇出後遺症來了。對了,你如今已經是女學的老師了,而且又嫁給了祁少帥,再不要參與什麼進步詩社了,更不要組織學生去參加,這樣只會讓他的立場難做。」

  白小玉聽到「進步詩社」幾個字的時候,身體突然就緊繃了,手心已有汗水浸出。她不知道白景雲是不是知道些什麼,還只是隨口囑咐一句,一顆心懸在高空中,又抬頭看了他一眼,嘴角才勉強擠出一個笑,「哥,我都知道的,你放心好了。我每天就是在女學裡上上課,下了班就回帥府了,哪裡有時間去組織學生參加演講呢。」

  白景雲聽她聲音平穩,面上神情不變,也就信了十分,才緩緩說道:「嗯,小玉你一向有主見,哥哥就是不放心你,才隨口叮囑一句。你要知道帥府可不是白公館,那裡就是龍潭虎穴啊,一想到你日後要在那裡生活,就忍不住不擔心你。」

  白小玉聽他如此說,不由長舒一口氣,繃緊的神經瞬間就鬆懈了下來,伸手抱住他的手臂,聲音里滿是撒嬌意味,「哥,你還不了解我嘛,我可是上過學堂的進步女學生,如今又是女學的老師,可是什麼都懂的,並非那種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嬌小姐,你就放心吧。」

  白景雲幽幽嘆息一聲,伸出手指戳了一下她的腦門,「就是因為太了解你才不放心,小時候你那性子,有幾個人敢說你一句不是,就是個小霸王。」

  白小玉忍不住哼了一聲,鼓了鼓腮幫子,撅著小嘴說道:「哥,能不能不要再揭我的短了,當年小時候不懂事,可人家早就變了嘛。你自己說說,是不是十三歲之後,我就再沒惹過什麼禍吧?如今想想,都十年了啊,時間過得可真快。」

  白景雲見她忽然神情落寞起來,仿佛陷入了回憶之中,眼中帶著淡淡的憂傷。他不知想到什麼,不覺心頭一緊,使勁抓住了她的手,輕聲道:「小玉,你是不是想到了十年前的事?你是不是還沒有釋懷?」

  白小玉聽他如此問,心忽然像是被針扎了一下,那掩藏在淡漠之下的悲傷將要瀰漫而出。她抬頭看著藍藍的天,幽幽說了一句,「怎麼可能忘記呢,午夜夢回總是忍不住想起,我也想忘記,可那記憶早已成了心底的烙印,再也去不掉了。」

  白景雲將她的頭籠在肩上,輕輕地拍著她的背,似是在安慰,「小玉,那不是你的錯,你已經做的夠好了,沒有人可以指責你,連你自己也不能。」

  白小玉趴在他的肩上,有淚水浸透到他的長衫上,氤氳出一朵悲傷的花。她努力吸了吸鼻子,換了個話題,「哥,如果我真的在帥府過不下去了,我就回白公館,一輩子跟你們在一起。」

  白景雲只覺肩頭溫熱一片,她的淚水好似烙鐵一般,燙在他的心上,疼痛難忍。但是聽到她的話,又不覺輕笑出聲,「說什麼呢,傻丫頭,什麼叫過不下去,像你這般,可是打著燈籠也找不到的好姑娘。不過若果真到了那一步,哥哥定會養你一輩子,絕不會讓你受一絲委屈。」

  白小玉腦袋在他肩上蹭了蹭,眼中含著淚,卻笑得像迎風招展的薔薇花,「嗯,還是哥哥最疼我,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姑爺來了啊,怎麼站在這風口?進去坐哩,小姐剛剛到家,還說你公務繁忙,今兒不過來了。」

  兩人忽然聽到趙媽的聲音,不覺同時轉頭看過去,廊下站著一個身姿筆挺的高大男人,正是祁璆鳴。他身上還穿著軍裝,看樣子應是從軍隊匆忙趕來的。

  白小玉嘴角的笑,在看到男人的一瞬間就消失不見了,她的身體微不可察地顫抖了一下,望著他幽深的雙眸遲疑不定。男人身上的藏青色呢制面料挺括堅硬,上頭束著皮質腰帶,腳下蹬著軍靴,愈發顯得猿臂蜂腰,風姿颯爽。那一雙眼睛卻是幽深一片,讓人無端感受到渾身散發的寒氣。

  白景雲最先反應過來,輕輕拍了拍白小玉,才將她放開,忙走過去,笑著說道:「燕綏,你來了,剛剛還問小玉呢,你怎麼沒過來一起吃個飯。」

  祁璆鳴狹長的眼尾微微挑起,輕輕地掃了白小玉一眼,才轉頭看向白景雲,聲音淺淡,沒有絲毫的感情波動,「有些事耽誤了,回到帥府的時候才知道小玉已經過來了。」

  白景雲露出瞭然的笑意,又轉頭看了白小玉一眼,才說道:「那你們倆先聊,我去看看飯備好了沒,今兒就在這吃了再回吧。」

  白小玉的手早在看到祁璆鳴的時候,就鬆開了白景雲的手臂,但依舊扯著他的衣角,此時見他要走,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樣。頭頂忽而傳來灼熱的目光,仿佛能把她盯出個窟窿來,才不覺鬆了鬆手指。

  白景雲的腳步漸行漸遠,耳邊立時傳來軍靴踩過水門汀澆過的路面的聲音,篤篤篤的鈍響,擂鼓一般敲在她的心上,讓人一陣又一陣止不住的心慌,白小玉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卻被人一把捉住了手腕。

  白小玉被抓住的瞬間,心裡不由砰砰地跳,不敢抬頭去看凝睇著她的男人,只是梗著脖子,有些倔強地看向紫薇花叢。耳邊卻忽然傳來溫熱的觸感,說出的話卻讓人渾身冰冷,身體止不住地輕顫,「怎麼?怕我?」

  祁璆鳴一手抓住她的手腕,一手鉗住她的下頜,手上力道加重,迫使她抬頭看向自己。他就像是獵人一般,一雙暗沉沉的黑瞳攫住她,使她絲毫無法退讓。原本沒什麼表情的臉上,罕見地帶了一絲笑,那笑意卻浮在瞳孔上,絲毫也未達眼底。

  白小玉看著男人的眼睛,只覺心頭一緊,透入骨髓的寒意順著腳底板浸潤到全身,手腳發涼,嘴唇顫抖。她被那熾烈的視線包裹著,感覺自己就是那落入獵網的可憐獵物,幾乎要窒息了,卻還是使勁掙扎了一下,用極小的聲音說道:「放開我。」

  祁璆鳴唇邊依舊帶著笑,說出的話卻隱含著深濃的怒意,那憤怒卻好似夏風一般稍縱即逝,「夫人,不知是不是我剛剛聽錯了,你說有一天要回白公館過?你是不是太天真了些,我既娶了你,又怎會讓你離開我!以後的日子,就是你贖罪的日子,休想逃開。」

  原來他早就來了,原來他什麼都聽到了!他剛剛說贖罪?白小玉聽到這個詞,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感受,仿佛全身的力氣都被抽走了一般,眼中瀰漫著悲傷。她就那樣定定看他,像是要奮起反抗的人一般,眼中閃過不甘,咬著銀牙說道:「祁璆鳴,你憑什麼讓我贖罪?我到底做錯了什麼事?」

  祁璆鳴好似並未想到她會如此問,一時竟異樣地沉默了,他看著那張薔薇花般明艷的小臉,她的眼中盛滿了倔強,讓人看了,只覺心尖忽而一痛。他轉過頭,掩去眼底翻湧而上的暗潮,不再看她的眼睛,唇角勾起,「做錯了什麼?你竟然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你這個人是天生冷血,還是心如鐵石?自己做的事,那麼快就忘了!要不要我提醒你一下?嗯?十年前,白小菲是怎麼死的?!你不會忘記了吧!」

  自從婚禮上他說了那句話,白小玉的心中就隱隱有了這個猜測,但此時聽他親口說出來,還是有些接受不了。只覺腿腳發軟,眼中滴下淚來,順著白玉般的臉頰往下滑。她的唇色變得淺淡,哆嗦著說不出話來,只用牙齒緊緊地咬著下唇。

  祁璆鳴仿佛並未看到她眼中的悲傷,只步步緊逼,手上力道越發大了,他驟然放冷了聲音,眼中寒芒畢現,「怎麼?想起來了?」

  白小玉的肌膚本就白皙透骨,此時被他大手一捏,早已紅透一片,就像是血玉翡翠一般。她的下頜疼痛難忍,眉頭早已皺成一片,不禁左右擺了擺頭,想要掙脫他的束縛,聲音也大了些,好似困獸之音,「想起來又如何,又不是我做的!原來你娶我,就是為了給小菲報仇?呵呵,真是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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