鸚哥(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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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忠睿反手握住她,仍是一臉的堅持,眼中神色決絕,「你不是我表姐,我已經不是薛家的孩子了!你知道我為什麼那麼快搬出薛家嗎?並不是我多麼的思念親生父母,畢竟二十年來我從未見過他們,一直陪著我的是你啊,從始至終都是你!

  當我知道我自己的身世之後,我發現自己並沒有很悲傷,甚至心底的隱秘處升起了一絲喜悅,也就是那個時候我才發現,原來我已經愛上你了。只不過以前一直在壓抑著,因為你是我的表姐。可是當我知道身世之後,那層禁忌關係沒有了,我可以義無反顧地愛你了。

  即使是搬回那個落魄的家,一無所有的家,我也甘之如飴,沒有的,我以後可以用自己的雙數慢慢去掙,那些不過是身外物。就算是沒有學費沒有生活費,我可以去打工,一份不夠就兩份,不管多累多苦,我都甘之如飴,只要我不再是你的表弟!只有有這一個信念支撐著我就足夠了。

  不管是身世之苦,還是身體之累,我都無所謂,只要你還在我身邊,我就心滿意足了。只要我還能看到你,只要你還一如既往地支持我陪伴我,我就別無所求了。對其他人來說世界很大,包羅萬象,可是對我來說,我的世界裡只有你一個。小鸚姐,你也是愛我的,對不對?為什麼不能勇敢地承認?為什麼要逃避?為什麼!」

  顧小鸚被他的質問嚇到了,身體止不住地顫抖,面對他的質疑,她竟無言以對,她有些手足無措,放開了他的手。她的腦子一片空白,心臟也畏懼地縮緊,竟說不出一句話來。過了許久,她一邊搖頭哭泣,一邊喃喃說道:「不是的,不是那樣的,你是我表弟啊。」

  薛忠睿突然唇邊綻開一抹慘白的笑,他身體慢慢地往後退去,忽然他的背後竄出萬丈的火焰,瞬間就把他整個人包裹住了。他站在滔天的大火中,火光映照著他的眼睛,血紅一片,嘴唇也慢慢地變紅,有鮮血滲出來。他的唇開開合合,只反覆地說著一句話,「小鸚姐,我愛你。你也是愛我的,對嗎?」

  他的那句話挾風帶雨,好似一把帶刺的長矛,刺進她的胸口,將跳動的心臟呼啦啦扯下一層血皮。顧小鸚看著被大火吞噬的他,整個人都痙攣起來,跌坐在地。她費力地往前爬去,想要將他從大火中拉出來,身體卻動不了。

  看著他的身影慢慢地被燒成灰燼,有血腥氣從喉中湧上來,順著嘴角蜿蜒而下,顧小鸚伸手擦了擦,指尖是紅艷的血色,她忽然大吼一聲,「薛忠睿!你快回來!」

  「薛忠睿!你快回來!」顧小鸚大叫一聲,從沙發上跌落在地毯上,額頭滿是冷汗,原來是夢!她心有餘悸地抬起手,抹了抹額頭上的汗,急促的喘息聲讓她止不住地輕顫。

  她像是落敗的公雞,神情悲戚地躺在地毯上,把自己蜷縮成一團,雙手捂著臉,指縫中有眼淚浸出,嘴裡喃喃著:「忠睿,對不起,是我太懦弱了,倘若當初我沒有逃避你,沒有跟你吵架,你是不是就不會死?都是我的錯,嗚嗚嗚~」

  顧小鸚蜷縮著身體,像只受傷的小獸,嗚嗚哭泣著,忽然門鈴響了起來。她仍舊悲傷不止,完全沒有要起身去開門的意思,但那鈴聲卻一直響個不停,好似要按到天荒地老。

  顧小鸚頭疼得厲害,只能擦擦眼淚站起身,打開門一看,卻是蘇言卿,她用手捂著眼睛,不耐煩地問道:「蘇言卿,大半夜的不睡覺,為什麼一直在按我家的門鈴?」

  蘇言卿手裡端著個盤子,見她捂著眼睛,好奇地上下打量了她幾眼,「為什麼都大半夜了,你的衣服還沒換?你不會是回到家往沙發一躺,睡到現在吧?」

  額,他果然是個算命的吧!顧小鸚仍舊捂著眼睛,嘴角抽了兩下,就欲把門關上,「既然沒什麼事,你趕緊走吧,不要再我跟前晃悠了,腦子疼。」

  蘇言卿卻身體一側,直接將自己夾在了門板間,一副大義凜然的模樣,「休想趕我走,我是來給你送吃的的,我就知道,我若是不來,你肯定就不吃晚飯了。不吃晚飯,對身體不好,不能這樣傷害自己的身體。你果然是很將就,連衣服都沒換,睡到了現在。」

  顧小鸚真想把門使勁一拉,就這樣把他夾死算了,但是試了一下沒有成功,她也只能放棄了,手一松,當先轉身走了。

  蘇言卿見她鬆手走了進去,嘴角露出一抹勝利的微笑,抬起大長腿,跟著走了進去,還不忘把門帶上。

  顧小鸚直接進了洗手間,眼睛腫的像核桃,實在不知道該如何見人,她在裡面磨磨蹭蹭,就是不想出來。她正用手指不停地按揉著眼睛,門板聲再次響起,又開始了催命的召喚。

  「小鸚姐,小鸚姐,你幹嘛呢?怎麼還不出來?菜都涼了,快點出來。」

  顧小鸚感覺腦子都快炸了,她轉頭看著門板,大叫了一聲,「我知道了,馬上出去。我警告你,你不要再敲了,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話音落下,果然有了效果,敲門聲戛然而止,傳來了輕微的腳步聲,想來已經走了。

  顧小鸚又從鏡子裡看了兩眼,無奈嘆息一聲,才轉身打開洗手間的門,大步走了出去。人剛在桌邊坐下,耳邊就響起了驚呼聲,「小鸚姐,你的眼睛怎麼腫了?你不會是剛剛躲在洗手間哭吧?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要哭啊?你看眼睛這樣紅紅腫腫的,明天可怎麼出門啊?會疼啊?需要抹點藥膏嗎?你……」

  話還未說完,顧小鸚直接拿起一根筷子,對著他威脅道:「你給我閉嘴,乖乖吃飯還是一直嘮叨,你選一個吧?」

  哎,就說男人的話不可信,男人靠的住,母豬會上樹!看吧,說好做個啞巴,都沒撐過二十四小時!

  蘇言卿見她橫眉怒目的樣子,當即把嘴巴一閉,乖乖低頭吃飯,還不忘不時抬頭看她,臉上滿是委屈的神色。那雙眼睛好似會說話一般,你為什麼不讓我說話?你這個壞人。

  顧小鸚完全把蘇言卿當成空氣,自己一個人吃的香噴噴。心裡卻在想著,這個臭小子管的可真寬,他又不是我的管家,簡直比我媽還能嘮叨!然後得出四個字,敬而遠之。殊不知世界上還有一個詞叫死纏爛打,有時候不是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的。

  兩人一句話沒說,全靠眼睛在交流,當然算不上交流,最多只是蘇言卿一個人的獨角戲,根本沒人配合他。終於在無聲的環境中吃完了飯,顧小鸚一抹嘴巴,開始下逐客令,「好了,門也開了,飯也吃了,現在沒什麼事了吧?你是不是可以帶著鍋回去了?好走不送。」

  蘇言卿張嘴想說什麼,卻使勁一閉,又憋了回去。算你狠!小鸚姐!見過過河拆橋的,沒見過拆這麼快的!果然不愧是我認識的小鸚姐,再次讓我有了新的認識!他心裡如此想著,雙手端著鍋,委屈巴拉地往外走。

  顧小鸚見他委屈地嘟著嘴,似乎有千言萬語要說,卻被自己一個眼神瞪了回去,一步三回頭,活像個受氣的小媳婦。她心底突然很想笑,這邊門剛剛關上,再也忍不住,大笑起來。

  笑完之後又開始反思,我這樣做是不是太過分了點?不管怎麼說,他也只是個少年,好歹叫我一聲姐呢!哎,我果然是個鐵石心腸的女人啊。難怪人家都說,女人猛如虎啊!沒事請遠離,有事還是儘量遠離。

  蘇言卿無緣無故跑來打了個醬油,她的心情倒是好了不少,剛剛壓抑的悲傷好似煙花一般,燃燒後已經沒有灰燼了。可憐的蘇言卿同志,不好意思,誰讓你撞槍口上的,你不當炮灰,誰當炮灰。不要怪姐姐太無良,實在是人在江湖飄,哪有不鬱悶的時候。

  顧小鸚心情良好地跑去泡澡了,壞心情已消,又吃了頓飽飯,泡個澡,可以美美地睡了。

  蘇言卿站在門口,聽到屋裡傳來低低的笑聲,才終於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嘴角一勾,眉眼間是淺淡的琥珀色,心情愉快地邁著大長腿朝自家門走去。

  時間轉眼又是一星期,對於很多人來說,這只是普通的一天,但是對顧小鸚來說,卻是一年中最壓抑最難過的一天。也只有在這一天,她才深切地體會到愛因斯坦相對論的偉大,真的是一日三秋。

  顧小鸚剛剛走出門,就看到門口已經站了一人,正是蘇言卿。他正言笑晏晏地看著她,笑得像只狐狸。

  她無奈地將門鎖上,瞥了他一眼,低聲說道:「走吧。」哎,就知道躲不過他。

  蘇言卿跟在她身後,眉梢眼角都是笑意,又湊上前來問道:「小鸚姐,今天我來當你的司機吧?你開車我不放心,怕你會走神。為了我們兩人的安全著想,還是我來開車吧。」

  顧小鸚腳步一頓,看著他欲言又止,其實她想說,那你可以不去啊,豈不是更安全。但是見他眼中滿是擔憂,琥珀色的眼眸閃著誠摯的光,只能將快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她將手中的鑰匙,輕輕一拋,丟到他手中,繼續轉身往前走。

  蘇言卿嘴邊的笑意更濃,直接將鑰匙攥在手中,還不忘趁機拍個馬屁,「小鸚姐,你人真好。」

  顧小鸚實在懶得理他,上了車就開始閉目養神。沒過多久,又聽到他說,「小鸚姐,前面有個花店,咱們是不是要去買束花?忠睿是不是最愛雛菊?我經常見他手裡捧著一束小小的嫩黃色的雛菊,笑著去找你。」

  顧小鸚恍然睜開眼睛,是啊,忠睿最喜歡的花是雛菊。至於他為什麼喜歡雛菊,她也是等他死後才知道的。以前經常會收到他送的花,每次都是雛菊,她曾經問過他為什麼那麼喜歡雛菊,他當時卻沒有告訴她。

  去年的這一天,她去花店給他買花,選了一束他最愛的雛菊,當時花店的老闆無意中說道,雛菊的花語是暗戀,偷偷喜歡一個人。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她聽了之後只覺心尖一痛,原來他並不是喜歡雛菊,只是喜歡它的花語吧?想要藉此花來表達自己的心意,奈何她卻從來沒往那方面想。愛情中最痛莫過於,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當時他到底是懷著什麼樣的心情,堅持不懈地送她雛菊呢?

  她恍恍惚惚地想著,車子已經停在路邊了,蘇言卿早已邁出車門,朝花店走去。此時透過車窗看著他的背影,竟覺得他的背影分外熟悉,原來蘇言卿和忠睿一樣高啊,而且身材也是瘦削型的,唯一不同的就是發色了吧。

  顧小鸚連忙使勁地搖搖頭,心裡斥責著自己,我到底在想什麼亂七八糟的?!難道是最近想忠睿的次數太多了?所以才會看誰都覺得像他?這就是傳說中的移情?

  「你為什麼一直在搖頭?」

  顧小鸚正陷在陰謀論的漩渦中不可自拔,耳邊突然響起他的聲音,脖頸還有些溫熱,她嚇得身體一顫,整個人都朝著車門靠過去,眼中滿是警惕,不自覺地咽了口口水,「你,你為什麼靠我那麼近?」

  蘇言卿見她如此動作,感覺自己瞬間化身大色狼一樣,他唇邊帶著淺淺的笑,將手中的雛菊遞到她懷中,聲音低沉好似鼓鳴,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性感,「靠得很近嗎?是小鸚姐你剛剛想事情想得太專注了吧?我不過是想把花遞給你。」

  顧小鸚被他說得面紅心跳,順從地從他手中接過花,強自鎮定道:「哦,是嗎?花都買好了,咱們走吧。」說罷,又將身體坐直,眼睛直視前方,再不敢多看他一眼。

  顧小鸚和蘇言卿到的時候,剛好碰到顧可雲一家。兩人站在大門口,而顧可雲一家三口正走出來,迎面相對。她先是一愣,後走向前問好,「姑媽,姑父。」

  顧可雲握住她的手,輕聲說道:「小鸚,你來了。」

  薛南山站在旁邊也點了點頭,一手還扶著董澤超。

  董澤超的臉色慘白,說話的聲音都有些不穩,「小鸚姐。」

  顧小鸚見他這樣,嚇了一跳,他難道是生病了?她小心問道:「姑媽,表弟他這是怎麼了?沒事吧?我看他臉色有些不好看啊。」

  顧可雲轉頭看了董澤超一眼,滿臉悲戚與擔憂,哽咽著說道:「我們也不知道,剛剛來了沒多久,他臉色就不好看,還非要等我們都拜完才走。那小鸚,你先進去吧,我和你姑父陪澤超去趟醫院。」

  顧小鸚見兩人臉上寫滿了焦急和擔憂,連忙讓出路來,輕聲說道:「那你們趕緊去吧。」

  顧可雲兩人看了她一眼,扶著董澤超快速離去了。

  顧小鸚站在原地,看著三人相互攙扶的背影,心頭一熱,鼻尖一酸,緩緩說道:「既然不想見,又何必走一趟呢。」

  蘇言卿不知何時已經走到她身後,聞言也轉頭看向三人,琥珀色的眼眸幽綠一片,看不清裡面神色,嘴角似勾非勾,似笑非笑,淡淡說道:「也許是見到父母,心裡太過難受了吧,畢竟是養了他二十年,倘若沒有一點愧疚,那還是人嗎!」

  顧小鸚聽他如此說,不覺轉頭看他,總覺得他說這話時,渾身都散發著一股幽怨之氣,卻又覺得好笑,蘇言卿怎麼會恨他們呢?無冤無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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