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皮(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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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志平仍舊在平穩的敘述著當年的事,他好似回到了那時候,並親眼見證了那件事,「你杜伯伯想到,倘若你蕭伯母知道了蕭恆傑的身份,肯定容不下他,而他身上畢竟流著妻子的血,怎麼可能把他一個人仍在蕭家,所以就帶他離開了。

  我知道這件事後,就說服你杜伯伯留在咱們家了,畢竟他一個大男人如果沒固定工作的話,怎麼養活一個剛出生的小孩子。我也很氣憤你蕭伯伯,酒後亂性,男人大忌,此後我跟他的合作也減少了。近幾年基本上都不怎麼在一起合作了,若不是你蕭伯母跟你媽媽是好姐妹,當初我是不會同意讓你嫁給蕭沐陽的。雖說沐陽是個好孩子,他也只是個受害者,但總覺得你嫁進那樣的家庭不好。

  而且蕭恆傑的事情就像是個定時炸彈,總有一天會被抖出來的。你若是在他們家,終究會波及到你。要知道做父母的,在子女的事情上,永遠都是偏心的,他們都希望自己的兒女能過的好。

  只是沒想到最後竟出了那樣的事,蕭沐陽死後,我以為我們跟蕭家的關係就此斷了呢。沒想到蕭恆傑那小子竟然丟下你杜伯伯,跑去認祖歸宗了,這次我更是憤怒。原本還很喜歡那小子,覺得你嫁給他也挺好,自從他做出那事之後,我心裡就一直對他有意見。

  奈何你卻固執地非要嫁給他,你的脾氣沒人比我更了解,生怕你一個想不開,又做出什麼事情,也只能答應你。其實你你婚禮那天,爸爸知道你逃婚了之後,心裡其實是暗暗高興的,爸爸很高興你看到了自己的內心,也遵從了內心,而不是強迫自己嫁給蕭恆傑。爸爸一直都知道的,你根本不喜歡他,只不過是為了彌補曾經的過錯而已。

  雖然蕭沐陽的死跟你沒有關係,但爸爸知道,那一直是你心中的一道坎,倘若你自己想不明白,更沒人能說服你的。當時爸爸想著,倘若通過結婚能讓你好過一些,爸爸也會咬牙贊同的。就算結婚之後,發現過的不幸福,你依然可以回家來啊,爸爸媽會養你一輩子的。」

  凌小骨聽完這段隱秘的往事,早已哭得像個淚人,原來一直忙著賺錢,沒時間陪她的父母,竟是懷著這樣的心思,她果真是沒長大,竟從未體諒過他們。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蕭恆傑是否也知道了當年的事?杜伯伯又到底是誰殺死的?為何要下此毒手?難道跟這件隱秘的往事有關?解鈴還須繫鈴人,看來她有必要去找蕭恆傑好好的談一談了。

  但在此之前,她需要做的是道歉,遲到的歉意,可憐天下父母心。我們總是將最壞的脾氣,給最愛自己的人,父母對我們的傾注的感情,才是世界上最偉大的感情,簡簡單單又溫潤深沉,從不會掛在嘴邊,卻總是忍不住關心。倘若她能早一點看透該多好,所幸現在也不晚。凌小骨撲到凌志平的懷裡,哭得嗚嗚咽咽,「爸爸,對不起,我一直以來都太任性了。對你也是,對媽媽也是,對不起。」

  凌志平摸摸她的頭髮,笨拙的幫她擦了擦眼淚,眼中也有淚花閃爍,「所有的孩子都會有犯錯的時候,重要的是知錯就改。爸爸媽媽會永遠包容你的錯,只要你能健康快樂的活著。」

  凌小骨不知自己哭了多久,感覺把從小欠下的淚水都流了個遍。也許是今天一天接收的信息太多,受到的打擊也太多,她趴在凌志平懷中,昏昏睡去。

  等她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了。凌小骨躺在床上,想了許久,將前後發生的事情都順了一遍。通過上官燕綏給她的信息,不難猜測杜伯伯的死十有八九跟蕭恆傑有關,那麼葉安然在其中又扮演著什麼角色呢?她為什麼要幫蕭恆傑?他們為什麼要殺了杜伯伯?他們到底是什麼時候在一起的?又瞞著她做了什麼事情?

  凌小骨腦子滿滿的都是問題,她急需一個突破口。她想了想,無論如何,想要弄清真相,她自己一個人肯定不可能完成,那麼這事只能找一個幫手了。她腦中靈光一閃,現在她能依賴的也只有上官燕綏一人了。

  凌小骨想了許久,給蕭恆傑發了個信息,約他見面。兩人自從婚禮不歡而散後,緊接著就是杜伯伯出事,竟然都沒有好好地坐在一起聊聊,是時候跟他聊聊了。

  蕭恆傑收到凌小骨簡訊的時候,心頭一跳,看了看簡訊內容,嘆息一聲,想著該來的總歸是要來的,他們確實需要聊聊了,即使是分手,也要當面說清楚了。

  凌小骨說在她的公寓見面,蕭恆傑曾經去過很多次,還在那裡跟她一起吃過飯,看過電視,此時想來都覺得美好,可那美好註定將要成為過去了。

  蕭恆傑到的時候,凌小骨已經在家裡了,見到他的時候似乎還有些尷尬。

  兩人面對面坐在客廳里,凌小骨給兩人倒了杯水,她手指頭摳著杯子壁,小聲說道:「恆傑哥,對不起,我知道現在說這些都晚了,傷害已經造成了,但還是想跟你說一聲對不起。」

  蕭恆傑聽她如此說,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感覺,似乎有些悲傷,又有些無奈,當她選擇逃婚的時候,他似乎已經預料到有今天了。他喝了口水,才緩緩說道:「小骨,我一直不明白,為什麼你一直都不能接受我?我們明明從小一起長大,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就是我,為了你我可以做任何事。即使是出賣靈魂,我也心甘情願和你在一起。」

  出賣靈魂?凌小骨霍然抬頭看他,臉上滿是驚疑,「就是因為我們從小一起長大,就是因為太了解彼此了,所以才失去了吸引力吧?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從小就把你當成哥哥,就像凌風哥哥一樣,又怎麼會突然生出男女之情呢?你為什麼還要那麼執著?恆傑哥,你告訴我,你到底做了什麼事?你還要騙我到什麼時候?」

  蕭恆傑慘然一笑,定定看她,眼中掠過一抹稍縱即逝的微光,「小骨,我已經回不去了,都說苦海無邊回頭是岸,可對我而言,回頭就是萬丈深淵。我出賣了靈魂,再也得不到救贖了。我……」

  話剛說到這裡,突然感覺渾身無力,蕭恆傑眉頭緊鎖,下頜緊繃,不可置信地看著凌小骨,聲音斷斷續續,「小骨,你……」

  只聽砰的一聲,蕭恆傑人已經躺在桌子上了。凌小骨站起身,走到他身後,小心翼翼地拍了拍,確定他已經暈過去了,才大喊一聲,「燕綏,快出來,他暈過去了,趕緊把他綁上,扔到客房的床上。」

  話音剛落,臥室的門被打開,上官燕綏邁著一雙大長腿走出來,看了看桌上躺著的蕭恆傑,眉頭皺起,彎腰在他身上翻了翻,掏出他的手機,遞給凌小骨,沉聲說道:「一會兒就用他的手機給葉安然發信息,約她見面,他們兩人之間定然有什麼秘密。一定不要說什麼廢話,就直接說時間地點,她一定會來的。到時候你直接套她的話,就說蕭恆傑已經把一切都給你說了,她定然會上鉤的。還有,記得錄音。」

  凌小骨聽他噼里啪啦說了一通,竟然有種福爾摩斯神探的感覺,心思好細膩啊。她點了點頭,「那一會兒問完蕭恆傑話後,咱們分頭行動,你在這裡看著他,我去找葉安然。」

  上官燕綏看了她一眼,贊同地點了點頭。他將蕭恆傑捆好,又扛到了客房,然後在他臉上貼了張濕毛巾,給凌小骨使了個眼色,才走了出去。

  凌小骨搬了張凳子,坐在床邊,看到蕭恆傑慢慢地睜開眼睛,立刻正襟危坐。

  蕭恆傑睜開眼睛就看到了那張熟悉到骨子裡的臉,他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凌小骨,憤然說道:「小骨,你竟然給我下藥?!」

  凌小骨咬了咬唇,輕聲說道:「恆傑哥,對不起,但是我也沒有辦法,我怕我接下來的問話,你會受刺激,萬一動起手來,我終究只是個女人,總要以防萬一。」

  蕭恆傑聽了她的話,驀然大笑起來,眼中隱隱有淚光閃爍,最後笑的無法自抑,有晶瑩的淚珠滑下,「小骨,在你的心裡,我就是那種人嗎?我就算是傷害自己,也絕對不會傷害你的。」

  凌小骨有些委屈地看著他,見他如此模樣,心裡也有些難受,但還是說道:「我也是怕你傷害自己,這樣總歸對我們都好。就算以前我萬分信任你,但最近我卻發現了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我只想找你問個明白,等一切都真相大白了,我自然會放了你。

  恆傑哥,在見你之前,我已經見過安然了,她將一切都告訴我了。我只是做夢也沒想到,你竟會做出那種事,到底是為什麼啊?恆傑哥!」她說這話的時候,並沒有抬頭,只是做出很失望的樣子。她只是按照上官燕綏教她的話問的,雖然不知道為上官燕綏何要讓她問這些話,但總覺得他很值得信賴,他那麼聰明,既然選擇這樣做,定然是有他的道理的。

  蕭恆傑聽到她說的話,忽而心跳如擂鼓,下意識的微微掙紮起來,臉色瞬間變得蒼白如紙,急急說道:「小骨,你聽我說,你不要聽葉安然的話,她都是騙你的,不是我,不是我殺的蕭沐陽!」

  蕭沐陽?凌小骨只覺渾身的血液寸寸凍結,難以置信地抬頭看他,眼中忽而血紅一片,「兩年前的車禍,不是偶然,對不對?是你和葉安然設的局對不對?!當時我就在車上啊,你們怎麼忍心,她是我最好的朋友,你是我最信任的大哥,你們怎麼能這樣對我!你到底是為什麼?為什麼!」

  說道最後,已經變成了歇斯底里的怒吼,原來兩年前的車禍並不是偶然!她被苦苦折磨了兩年,她幾乎每天都身處地獄,晚上閉上眼睛,就滿眼都是血,再也沒有睡過一個安穩覺,現在卻發現,這一切都是他們做出來的,她能不憤怒嗎?!蕭沐陽白白賠上一條性命啊!他們到底是想殺死她,還是想置蕭沐陽於死地?

  蕭恆傑看著她憤怒的紅色眼睛,心底也是一片煎熬,這兩年來,他又何曾睡過一個好覺!他看著瀕臨崩潰的凌小骨,哀哀說道:「小骨,小骨,你聽我說,我當時也是走投無路了!眼看著你就要嫁給蕭沐陽,我心裡既難受又折磨。原本從未想過要製造什麼車禍的,可偏偏我在那時候知道了我的身世!你知道我有多煎熬嗎?我有多痛苦嗎?

  我終於知道我媽是怎麼死的了!我終於知道我是怎麼出生的了!可是我好恨啊!倘若我只是杜建偉的兒子,即使是平凡的普通人,我也認了,照樣可以快樂地生活下去。可為什麼偏偏我是蕭景林強姦我媽生出來的孽種?為什麼我的身世會是那樣的見不得光?為什麼同樣是蕭景林的兒子,蕭沐陽可以悠然地生活在陽光下,而我卻只能躲在暗無天日的地底下?為什麼所有的東西蕭沐陽都是唾手可得,而我拼了命也得不到?

  小骨,倘若你是我,你告訴我,你會如何做?你能坦然地接受這一切嗎?為什麼人和人的命運會那麼的不同?我明明從小愛了你那麼多年,卻因為身份低微,從來不敢跟你表白,只能看著你投入他人的懷抱,那人還是我最恨的人之一,他的存在就是在昭示著我的卑微。

  蕭沐陽搶走了我的一切,他明明擁有了一切,良好的家世,愛他的母親,數不盡的財富,他明明已經那麼富有了,為什麼還要把唯一的你也搶走?我從小就沒有媽媽,唯一得到的溫暖就是從你那裡,對我而言,你就是照亮我人生的那顆太陽!

  我一直身處黑暗之中,煢煢孑立,時刻被陰暗折磨著,我只想把你放在身邊,離得近些,或許就再也不會覺得冷。你是我人生中那唯一的一縷亮光,若連你也失去了,那我的人生將永遠暗無天日。那樣的人生,我寧願不要。

  所以當葉安然找上我的時候,並以此威脅我的時候,我動搖了。葉安然的爸爸是Y市市立醫院的董事,她無意間在醫院找到了當年的DNA鑑定書,然後跑來威脅我,倘若我不答應跟她在一起,她就將一切公之於眾。

  那時候,最愛的你將要嫁給我最恨的人,我又得知了自己那骯髒的身世,再加上葉安然的威脅,我就像是被拷在絞刑架上的囚犯,根本沒有了掙扎的餘地,我只能選擇奮力一博。與其讓她將我那身世公之於眾,不如我自己去公開好了,既然要公開,那我就要堂堂正正地走進蕭家!

  但我也知道,只要蕭沐陽還活著,蕭景林夫妻就不可能將我接回蕭家,所以我只能想辦法除去他。而且我除去了他,你就不用嫁給他了,這樣一來,不就是一箭雙鵰嗎?我可以光明正大地回到蕭家,得到權勢財富,不受葉安然的威脅,你不用嫁給蕭沐陽,那我就還有得到你的機會!

  你說我利慾薰心也好,喪心病狂也好,可我當時真的是被逼上絕路了,但凡我有一條其他的生路,我也不會去殺人。而且我恨蕭景林,相比較於蕭沐陽,我更恨他,可我唯一的報仇機會就是回到蕭家,只有接近他了,我才有報復他的機會!

  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他而起,他就是罪魁禍首,他要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我媽媽躺在冰冷的地下,我養父辛辛苦苦地活著,我絕不允許他活得那麼逍遙快活!首先要讓他體驗的就是喪子之痛!然後不得不天天看著我這個孽種,讓他時刻不忘當年幹了什麼豬狗不如的事情!

  所有的一切都在我的計劃中,唯一的變數就是你,我不知道那天你要和蕭沐陽一起出門。我提前打聽了,蕭沐陽的行程,對他的車做了手腳,但不知為何他突然改了行程,竟然開著車帶你去拍婚紗照了!等我知道的時候,整個人都要瘋了,我開著車拼命地去追你們,可終究是晚了。

  當我看到你渾身是血躺在路邊的時候,我真的如墜深淵,可上帝似乎還是憐憫我的,你雖然身受重傷,但搶救了幾天,還是活了過來。那時候我真的很感激,只要你還在,一切都不會晚。只要你還活著,我就會守護著你。倘若那天車禍你死了,我也不會繼續活下去的,我會去給你陪葬!」

  聽完這段話,凌小骨的臉已然蒼白至極,渾身顫抖著,似乎只要輕輕一推,她就會栽倒在地,化為微塵。她竟然從未發現,蕭恆傑溫潤的外表下,藏著那麼多不為人知的黑暗面,他的心已經扭曲了,他的靈魂也已經扭曲了。

  凌小骨慢慢地搖著頭,滿目悲戚的看著他,「什麼時候,你竟變成了這種人?你可以換其他的方法的,為什麼非要用如此慘烈的方式?你只從自己的角度來考慮問題,那你可曾從蕭沐陽的角度考慮過?倘若他知道你的存在,也不會比你好受吧?難道為了名聲,他也要把你殺了?

  殺人是最低等的報複方式,只會讓你一時暢快而已!殺完人之後呢?你的良心不會受到譴責嗎?你能睡個安穩覺嗎?是你自己把自己推向了火坑啊。蕭恆傑,你快醒醒吧,不要再執迷不悟了。就算那一切你都是為了報復,那杜伯伯呢?為什麼要殺他?

  整件事情里最無辜的就是杜伯伯,他為什麼要為你們的殘忍和貪婪買單?最痛苦也是杜伯伯,當年失去了最愛的妻子,他何其痛苦?最善良的還是杜伯伯,明知道你不是他的孩子,他還無怨無悔地把你拉扯大。他生怕把你留在蕭家,會讓你受盡委屈,所以他寧願一個人把你撫養長大,他盡到了一個父親都不一定能盡到了責任!

  原來這個世界早就荒蕪一片了,過於善良的人,只會被欺負的更慘!待人寬如待己,又有什麼用?還不是助長他人的貪念?我只是覺得杜伯伯太不值,你為什麼要殺了他?你怎麼下得去手?!」

  說到這裡,凌小骨渾身抖得厲害,人已經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雙眼赤紅,恨不能上去扇他一耳光,把他徹底打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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