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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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五章 利用

  帳外有腳步聲隱隱的逼近,落地沉重,起初還極不明顯,慢慢的就連地面上的顫抖都能隱約的分辨。鉿碕尕曉

  可見,來人的是不少的。

  樊澤的目光沉了沉,略一遲疑才側目向秦菁看來。

  秦菁卻也不見半分惱怒之意,冷澀一笑,「如果一切真如樊大公子所料,在幕後操控一切的是貴國付太后的話,想必令尊拿了本宮之後,下下一步就會馬不停蹄將本宮押解進京,你要追查國舅大人的下落,順藤摸瓜就成。」

  樊澤卻是沒有想到,在明知道自己把她出賣了情況下這個女人還能保持這樣一種談笑風生的從容姿態。

  他的目光複雜,落在秦菁臉上,好半天沒有說出話來。

  當然了,秦菁卻也決計不會以為他這種表情會是因為歉疚。

  反正這種人,從來都是原則為先,只從他當年對待秦薇的種種之上就可見分曉。

  如今他一心想要追查到付厲染的下落,就一定會不惜一切代價,無所不用其極。

  「各為其主而已,你不必用這樣的眼光看我,說到底,本宮和付國舅雖然不算朋友,卻也不是敵人。而且如今關乎到融丫頭的安危,就是被你利用一次又何妨?」秦菁調開視線,不再接受他的審視,想著又再自嘲的冷笑一聲,「只是但願這一次不會撲空才好。」

  樊澤緊繃著唇角,似是狠狠的掙扎了片刻,一咬牙才懷裡掏出一個小紙包傾出些微黃的粉末在地上道,「這是龔大夫用幾種特殊植物的花粉調製出來的香料,香味雖然極淡,但效用持久,即使過水也不會洗掉,你踩在鞋底上,我的人自然會有辦法跟上你。」

  樊爵是個資歷極深的老將,又是付太后的心腹,為人處事都十分謹慎,要躲開他的耳目,在身上攜帶聯絡聯絡之物,幾乎就不可能。

  樊澤是他的兒子,對他的秉性脾氣自然瞭若指掌。

  所以他連螢光粉都不敢用,反而事先準備了這種可以掩人耳目的香料。

  「放心吧,我有把握,這一趟不會讓你白走的。」樊澤想了想,又補充。

  秦菁心裡微微一笑,一聲不吭的上前,以鞋底在那粉末上碾過。

  來回兩下,除了沾在她鞋底上那些,剩下的粉末也被踩到了地氈的文理裡面,毀屍滅跡了。

  「主帥?」緊跟著,帳外已經傳來兩個士兵驚詫的呼聲,「參見主帥!」

  「副帥呢?」樊爵的影子打在氈門上,從旁邊的縫隙上灑了一點在地面上。

  秦菁和樊澤對望一眼,兩人眼中都露出凝重之色。

  「 能讓令尊大人見到你在這裡,否則,他必定會一起限制你的自由。」秦菁眼疾手快的拽著樊澤的手腕往內帳方向退了兩步,目光敏銳的四下掃視一圈,急切道,「從哪裡可以出去?」

  她不確定,對於樊澤和付厲染在私底下的交往樊爵是不是清楚,但她清楚知道的一件事是——

  一旦讓樊爵撞破,是樊澤先一步從西楚將她從付太后的手裡搶了出來,那麼,他勢必就不會再相信樊澤了。

  樊澤顯然也是明白這一點,並且早有準備。

  他處變不驚的推開秦菁的手,一個箭步奔到裡面的床榻前,二話不說一晚上滾到了床底。

  秦菁心頭微微一定,急忙挪了兩步,遠遠的離開那床榻的位置。

  「給我把帳子整個圍起來。」門外樊爵已經逼近,眼見著一隻手搭上氈門,忽然破空一個尖銳的女聲響起,「樊將軍!」

  秦薇及時趕到,幾步衝過來,一把將已經打到一半的氈門壓下,惴惴不安道,「這麼晚了,您是來找我的嗎?」

  樊爵被迫止了步子,斜睨她一眼,「這麼晚了,你去了哪裡?」

  「我——」秦薇咬著嘴唇,略一遲疑避開他的目光道,「我只是睡不著,所以去附近走走。」

  「你倒是興致好的很。」樊爵陰陽怪氣的冷笑一聲,不由分說又來拉那氈門。

  「將軍!」秦薇一急,再度閃身攔在門口,倒是把個做賊心虛的表現演繹的淋漓盡致。

  「讓開!」樊爵眉毛倒豎,一把將她推開,下一刻正站在大帳當中的秦菁已經覺得冷風撲面,一群人擁簇著身形偉岸鬢角發白的鎮西大將軍樊爵魚貫而入。

  當年在大秦皇家狩獵的獵場上,樊爵是見過秦菁的,他這一步跨進來,見到她人,不覺的微微抽了口氣,沉聲道,「你果然在這裡!」

  「樊將軍?」秦菁略略後退一步,一手壓住桌角,防備的看向他。

  「榮安長公主,一別多年,別來無恙!」樊爵沉著臉,面色肅然而冷酷,一揮手道,「來人,拿下!」

  「是,主帥!」他身邊四名士兵一擁而上。

  秦薇提著裙子從帳外跟進來,一咬牙奔過來橫臂擋在秦菁身前,語氣顫抖的大聲道,「你們不能動她,你們這是做什麼?」

  「讓開!」一個士兵粗魯的將她一把撥開,因為用力過大,秦薇身子一個不穩,撲到旁邊的桌子上。

  幾人上前就要拿秦菁的手臂,秦菁肩膀微微一讓靈活的避開,冷冷的看著樊爵道,「樊將軍,即使現在本宮是在你軍中做客,這就是您大晏一國的待客之道嗎?」

  「做客?」樊爵冷嗤一聲,目光一橫,仍是示意士兵去拿人。

  橫豎是知道他今天不準備妥協,於是秦菁也就不再掙扎,任由兩個士兵擒住她的肩頭將她推到樊爵面前。

  樊爵面沉如水而不帶一絲溫度的冷冷看著她,這會兒反而可以放心的和她交談,「榮安長公主方才說是來老夫軍中做客的?卻不知道您這位尊客到底是為何而來?」

  「鎮西將軍耳聰目明,您覺得本宮是因何而來?」秦菁反問。

  樊澤因為之前不肯信她,所以這一步棋走的她的措手不及,並沒有給她講明一切的來龍去脈。

  所以這會兒為了防止多說多錯,秦菁也索性含糊其辭的敷衍起來。

  樊爵原來還想著炸她一炸,這會兒卻也沒了耐性,直接大手一揮,道,「帶走!」

  幾個士兵押著秦菁就要往外走。

  「不,不能!」秦薇一個箭步上前,撲過去抓住一個士兵的手臂撕扯起來。

  「把她給我拉開。」樊爵煩躁的擰起眉心。

  馬上有人上前來拖開秦薇。

  大帳門口亂糟糟鬧成一片,就在這時,遠處一個散漫的男聲響起,「你們在這裡做什麼?」

  樊爵身邊的親兵自然都認得出樊爵的聲音,於是不約而同停了手循聲望去,喊了聲,「副帥。」

  彼時樊澤已經脫了戰甲,換了身尋常的布袍,不徐不緩的款步走過來。

  樊爵聽聞他來,一把掀開氈門先一步走了出來,盯著他散漫拖沓的模樣不悅的擰緊了眉頭道,「一整天不見人,你又去了哪裡?」

  樊澤在朝中擔任帝師,是文職。

  只不過由於近年來付太后對晏英的控制越來越緊,樊爵也覺得沒有必要再把他留在京中,所以就主動請了太后懿旨帶他來軍中歷練。

  卻不曾想,樊澤對領兵一事似乎並不感興趣,一直以來遊手好閒,反而比在京城的時候更加的散漫。

  樊爵看見他就沒好臉。

  樊澤倒也不以為意,只略一抬眸看到他身後被人提在手裡的秦薇,不甚在意的笑了笑道,「這是怎麼了?我的事,父親不是說不會過問的嗎?今天這是要把家法帶過來了嗎?」

  「你還好意思說?也不看看你一直帶在身邊的到底是個什麼人?」樊爵黑著臉,他是武將出身,沒那麼多花花腸子在外頭繞,直接一把將秦薇扯過來,丟在樊澤腳下。

  秦薇一個踉蹌撲倒在地,縮在那裡一語不發。

  樊澤垂眸看了她一眼,還是那麼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也不去扶她,只就神色坦然的看著自己的父親。

  「這個女子,是秦人!」樊爵氣吼吼的怒聲道,一揚手就有人把秦菁從帳子裡請了出來。

  帳外兩處火盆里的火光正盛,樊澤起初還像是不甚在意的模樣,目光略略的往秦菁臉上一掃,緊跟著卻是勃然變色。

  「榮安長公主?」樊爵噝噝的抽了口氣,像是愣了一下,然後緊跟著霍的收了手裡摺扇走上前去,一邊打量著秦菁一邊對樊爵道,「我記得榮安長公主是嫁到西楚了的,她人怎麼會在這裡?父親——」

  他說著,卻是欲言又止,不知不覺中已經完全收斂了眼中散漫的情緒,目光灼灼等著樊爵的解釋。

  自從五年前那一次,他隨婗靖公主的送嫁隊伍出使大秦,並且奉命再尋龍脈的任務失敗之後,這些年付太后對他便不是十分待見了。

  也正是因為如此,所以樊爵和付太后之間計較的很多事便沒有及時的告訴他知道。

  樊爵張了張嘴,可是話到嘴邊卻又戛然而止。

  「你帶在身邊的這個女子,是秦人的奸細,我已經讓人查實了,她的祖籍是對面主帥蕭羽曾經駐守的祈寧邊城,這一次若不是發現的及時,榮安公主怕是就要借她的手過境混入我大晏都城了。」心下飛快的權衡了一下,樊爵這也只是無關痛癢的簡單交代了兩句。

  言辭之間,真正該說的還是一句也沒說。

  當初樊澤頂替紀雲霄之名逗留大秦的那幾年,對他謊稱是在外遊歷。

  所以樊爵並不知曉秦薇的其人,當初帶她回來,樊澤也就只對他推說是偶然結識的紅粉知己。

  樊爵知道這個長子素來風流不羈,也懶得去管他這些私事,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過去了。

  「哦?是嗎?」樊澤卻也無多少驚訝之意,只就略微側目掃了眼縮在那裡的秦薇。

  之前樊爵帶著人氣勢洶洶的趕來,這帳子附近他的親兵都被排擠到了外圍。

  此時他便是一招手喚了兩個人來,淡淡的吩咐道,「那就先看管起來吧!」

  樊爵閃爍其詞,他就乾脆不再過問。

  樊爵雖然看不慣他閒散的個性,但眼下他要急著處理秦菁的事,也實在沒有耐性在這裡耗下去。

  兩個士兵上前把秦薇提起來扔進了帳子裡。

  樊爵欲言又止的看了樊澤一眼,終於還是什麼也沒說,一揮手帶著秦菁走了。

  樊澤負手立於大帳門口,一直目送他們的背影與夜色融為一體,這才慢慢斂了臉上閒散的笑容。

  他沒再管身後帳子裡的秦薇,而是轉身輕門熟路的繞過旁邊幾個帳子消失不見。

  因為事關重大,樊爵拿到秦菁之後一刻也沒敢多留,馬上安排人秘密準備了車馬,快馬押解回京。

  為了防止路上節外生枝,臨出發前他找了兩名女奴進來,先把秦菁全身上下搜了個乾淨。

  秦菁很有身為階下囚的自覺性,聽之任之由著她們搜。

  「大將軍,什麼也沒有!」把她身上荷包以及珠玉配飾全部扯下之後,兩名女奴就端著東西過去給樊澤復命。

  樊爵面無表情冷冷的瞟了一眼,揮揮手道,「下去吧!」

  「是!」他沒說要剋扣這些東西下來,兩個女奴暗地裡對望一眼,滿心歡喜的端著東西退出了帳篷。

  秦菁坐在桌旁冷眼看著,見到閒雜人等盡數退了出去這才冷冷的開口道,「既然現在本宮人已經在這裡了,那麼可否求樊將軍一句實話?」

  樊爵捏著拳頭負手站在一邊,從事發到現在,他都一直在一遍一遍不住的思量這整件事的來龍去脈。

  之前有親信過來稟報,說是在樊澤安排秦薇的那個帳篷門口看到了可疑的女子出現,並且跟蹤秦薇發現了她的一些鬼祟,再進一步確認,隱約聽到她跟一個馬兵私底下聯絡,還提到什麼「公主」「此行危險」之類的字眼,可是派人去捉拿那馬兵預備審問的時候,那馬兵卻在拼死反抗之下服了毒。

  京城那邊因為只拿到楚融,而失去了秦菁的蹤跡,付太后大為不悅。

  尤其是在這兩天剛剛接到大秦方面的消息說是榮安公主進了秦菁,就更是給他這裡頒下密旨,要他嚴密主意邊境這裡的情況,防止有人潛入境內意圖找回安陽郡主。

  榮安公主愛女心切,她會親身前來大晏這裡,這裡有幾乎無懈可擊。

  但是憑藉著多年領兵的經驗,樊爵還是難免心中生疑,再三推敲。

  此時他正在走神,聽到秦菁的話,就下意識的脫口道,「你想問本帥是怎麼得知你的行蹤的?」

  「不!」秦菁搖頭,「本宮想問,安陽是不是就在你們大晏的京都?」

  「嗯?」樊爵一愣,這才完全回過神來,扭頭看過來。

  秦菁不避不讓,目光堅定的看著他。

  樊爵瞧了她兩眼,片刻之後又在別開眼,模稜兩可的應了聲,「總歸這一趟京都之行,不會讓公主殿下白跑就是。」

  這樣一來,便算是承認了。

  秦菁心下略一鬆弛,緊跟著卻又更加緊張三分——

  既然樊爵知情,那麼就可以確定,這是付太后的手筆,也就是說,樊澤所言的一切屬實,那女人是真的把主意打到了楚融的身上,要將她作為逼迫付厲染就範的籌碼了。

  秦菁沉默下去不再說話。

  不多時外面就有士兵來報,車馬準備妥當。

  樊爵收攝心神,然後深吸一口氣,斷過旁邊桌上早就準備好的一碗水遞到秦菁面前,「此去京都有一段距離,為了咱們雙方都方便,委屈公主殿下了。」

  秦菁垂眸看了那碗無色的清水一眼,卻沒有馬上去接,而是先行問道,「是什麼?」

  「睡眠散。」樊爵道,語氣冰冷而略帶了幾分諷刺,「放心吧,既然殿下以大晏的來客自居,老夫自當以禮相待。」

  秦菁莞爾,也知道橫豎是推不掉的,於是便順從的接過那碗水仰頭灌了下去。

  樊澤冷冷一笑,示意人請她出去。

  秦菁沒等他們推攮,自己主動走出帳篷,上了等在外面的馬車。

  那失眠散的藥效很快,不過短短半柱香的功夫,她已經在外界守衛森嚴的狹小馬車裡睡了過去。

  這一覺睡的很沉,完全感覺不到時光流逝。

  秦菁不知道自己這一覺睡了多久,只是在腦子裡慢慢再重新有了意識的時候,覺得渾身乏力,整個人被抽空了一樣,輕飄飄的。

  她皺了皺眉,剛一睜開眼,卻先聽到一個似曾相識的女聲衝破耳膜隱約的傳進耳朵里——

  「母后的懿旨怎麼了?難道本宮也不能進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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