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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天終於還是來了。

  兩個想法,在出發點上,其實是有些矛盾的,可在這一時間,卻又奇異的共存著。

  在被押走之前,梁老師望一眼自己待了許多年的屋子。

  這裡的窗戶很小、很悶,像個老鼠洞。

  一點兒都不好。

  可即便是老鼠,即便躲躲藏藏,能活誰不想活?更何況,還有那麼多錢。

  嘖……他在心裡嘆了一聲,又是錢。

  “坦白能從寬嗎?”梁老師仍是那樣憨厚的模樣,說什麼做什麼,都顯得真誠。

  “如果你願意配合、當污點證人,當然可以減緩。不過這些東西等你留著先回警局再說。”

  梁老師笑了笑。他說:“好。”3.

  顧淵不知道現在形式如何,連清禾最近忙得腳不沾地,就連休息都只是在公司趴一趴。也正因如此,她沒把季晗瀟那個好消息第一時間告訴顧淵。

  但人嘛,總是喜歡往壞處想的,尤其是在遇見了這樣壞的一些事情之後。

  他的確不喜歡與人交際,可也從來沒有像現在這個樣子,在床上一躺半個月,感覺整個人都和床板黏在了一起。

  傷患者真是可憐啊。

  出不去,走不了,選擇都不能自己做。

  真可憐。

  正是這麼想著,顧淵便聽見門口傳來的腳步聲。

  每個人的腳步聲都是不一樣的,這是他最近臥床的發現。而這個聲音,是池渝。

  他微頓,很快閉上眼睛裝睡。

  說起來很尷尬,但現在的他的確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她。

  這件事,還要從上周說起。

  在車禍里傷得嚴重,那時候他剛剛醒來,卻也隨之陷入低燒,整個人都渾渾噩噩,渾身都是消極的負能量。

  大概是在生病的時候會格外脆弱一些。不管是身體上還是心理上,加之因為抵抗力降低,之前的重重壓力也襲了上來。於是,原來一些可以承受的也變得無法承受,顧淵睜眼和閉眼都覺得黑。

  很黑。

  幾乎和他的童年一樣。

  他不知道具體幾點,只知道房間裡的燈壞了,而護理暫時離開了,他動彈困難,下個地都不行。就像池渝從前說的,在心情低落的時候,低頭看見鞋帶鬆了,都會有一種死了算了的感覺。

  平白說起來或許顯得矯情,可真正自己到了這個時候,卻只能感覺到絕望。

  也就是在那個時候,池渝過來了。

  “顧淵?你醒了?為什麼不開燈?”

  她說著,帶著微微笑意,而他就那麼看著她,不回應也不想回應。

  她大概剛剛下班,大概只是來看他一眼,大概看完他就準備走。

  就像做噩夢的時候一樣,顧淵並不希望自己脆弱的樣子被人看見,即便他的內心是渴望的。於是,即便知道她是出於關心,他也還是言辭冰冷,甚至言語帶刺,想激她離開。

  “你怎麼了?”

  可她並未如他所願,反而坐在了他的身邊。

  有光從窗戶透進來,不知道是月亮還是外邊的街燈。

  他看著她,他從她的眼睛裡看見的全是擔心。

  才發現,其實,和人對視,也沒那麼可怕。

  “走。”他閉上眼睛。

  “顧淵?”

  她的聲音像是一把錘子,一下下鑿著他的理智。

  原來他是一個人待在房子裡的,那也不過就是幾刻鐘之前。那時候,他覺得一個人也能撐過去。畢竟,過去不知道多少個夜,他都是這麼過來的。

  可是,她來了之後,現在,一想到她馬上就會走,他卻覺得難以忍受了。

  很多事情都是禁不起比較的。

  但池渝並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只是一直叫著他的名字:“你怎麼了?顧淵?怎麼了?”

  他忍無可忍,抓住她的手腕:“如果你要走,為什麼還來?”

  顧淵這句話其實有些無理取鬧,誰來了都是要走的。

  遠的近的,誰都要走。

  你看啊,這個世界這樣大,每個人每天都要遇見很多人,相熟相知,聚散離別,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這個道理,別說成年人,很多孩子都是知道的。

  可他卻抓著這一點不放,好像她做了什麼不應當的事情。

  這種時候,只要對方一句「我為什麼不能走」,他就輸了。

  但她沒這麼說。

  她說的是:“沒有要走啊,我不準備走的,你別哭,我……我就在這兒陪你。”

  這時候,他才感覺到眼淚的溫度。

  說起來真是好笑,他一個大老爺們兒,高高壯壯,不過生了個病,不過胡思亂想了一些事情就流淚了,夠扯的。這個認知讓他有點想罵髒話,可比起罵髒話,他更多的感覺是,真好啊。

  她說她不走,她說,自己會留下來陪著他。真好啊。

  當時,顧淵想,自己這個病,可能沒救了。

  他怕是病成了個傻子。

  沒救了,等死吧。4.

  顧淵閉著眼睛,聽覺便好像格外靈敏。

  他聽見池渝輕聲開了門,輕聲關了門,腳步輕輕走到他的身邊,坐在椅子上。

  聽見她嘟囔:“這幾天都睡得這麼沉嗎?來了這麼多次,沒有一次是醒著的。”<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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