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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插著腰,宛如一隻驕傲的公雞:「小姑娘家家, 牛皮吹上了天, 學人空手套白狼,我看你連索虹臂是什麼都不知道!」

  局勢瞬息萬變。

  司絨靜了一靜, 看向那氣勢洶洶的少年,方才斟茶時就察覺到他的生疏,是個假小官,小小的船艙里臥虎藏龍是件好事, 藏得越深,驚喜越多, 少年脫口而出的消息就是今夜最大的驚喜。

  這才是個懂行的。

  和司絨的心緒不同,紫琴驚疑不定,她不是頭一回進黑市交易, 但卻是頭一回碰到這樣大的生意, 此刻不知該信哪方, 最好的做法是現在就撤,這琵琶島是待不得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但她捨不得,無論是司絨展現出來的實力,還是少年對索虹臂如數家珍的精確表述,都像漆夜裡的一陣風,攪得紫琴的欲望膨脹,野心勃勃生長。

  紫琴想要坐山觀虎鬥,但是她沒想到這場爭鬥披著紅色幕布,從始至終就是一場大戲,她的頭頂懸著把利劍,隨時都有可能砸下。

  「收網。」

  封暄漠然地下令,從渾水裡摸出了今日要撈的跳腳魚,夠了。

  聲落,遊船上忽然詭異地一震。

  窗邊的樹枝被壓低,濃黑一團鬼魅般地趴在窗紙上,伸出細細小小的骨指似的尖條,像要戳破那窗戶,把鬼手掐在所有人的脖頸上。

  底下船艙里的絲竹管弦靡靡之聲也像被掐斷了喉嚨口,無聲無息地消散,濃重的血腥味從腳底悄悄攀升,順著木板縫隙,攀上了二層船艙里。

  「……」

  紫琴沒由來地感到恐懼,一切都在她視線不可及的地方,一切都因想像而越發駭然。

  這樣訓練有素,滅口當真是滅口,連慘叫的機會都要無情剝奪,她今夜或許踢到了鐵板。

  陰溝裡翻船的不甘與懊悔,釀出無比怨毒的眼神,直直地射向司絨,然而年輕的死神敲響了她的天靈蓋,頭頂的利劍瞬間沒入。

  司絨連紫琴的臉都沒有看到,眼睛被只溫熱的掌心罩住,帶離了船艙。

  窗扉大開,剩餘的小官兒和劉寬抖似篩糠,看著從窗口翻入的鐵血侍衛,再看著眼前突發的變故,雙眼一翻,齊齊地暈了過去。

  只有那瘦弱少年——索檀不怕,他是個實打實的匠人,說好聽點叫純粹,說難聽點天生腦子缺根筋,他見多了生死,早已不當回事。

  但是司絨露出的馬腳犯到了索檀手裡,就如同自己的領域被無知侵犯,他忍不了,掰扯完司絨話里的漏洞,還要從司絨的匕首上挑毛病。

  「暴殄天物,暴殄天物,你那把匕首,一看就是粗製濫造,純赤精鋼鋒利有餘,硬度不足,碰上一柄重刀,就要被砍成八段。」

  「一把匕首,你指望我拿它對上重刀,你看我像有九條命嗎?」司絨臨風靠在船舷,不疾不徐地應。

  「匕首就是戰武,你不拿它殺人,拿它幹什麼。」索檀氣得七竅生煙。

  「給豆腐雕花啊。」司絨輕描淡寫。

  「……」索檀被噎個半死,他插著腰在原地打轉,恨鐵不成鋼地指司絨,「一丁點原石都不可以浪費,雕花也不能暴殄天物啊,你來來來,我教你……」

  但是索檀說著說著便住了口,因為他覺得,司絨看他的眼神,好似獵狼盯一隻肥羊。

  作為一隻東躲西藏慣了的肥羊,他遲來的警鐘總算大響,聲音戛然而止,表情十分戒備。

  只是放了個馬腳做餌,真正的跳腳魚就咬著魚餌死活不放,司絨真是從未想過——還有這等好事兒。

  「你叫什麼名字?」司絨的態度說變就變,這會兒語氣又堪稱和風細雨。

  「索檀。」索檀挪著步子,往船舷靠,餘光瞟著烏漆漆的河面,一陣暈眩,心道這也太高了。

  「索檀,索虹臂是跟你的姓嗎?」封暄像挖到了什麼有意思的事兒,表情耐人尋味。

  「不是!」索檀斬釘截鐵。

  「可你的手不是這樣說的。」封暄往前一步,身下的黑影像是柄利劍,從他腳下延伸而出,氣勢萬鈞地逼近索檀,當他的氣勢不加收斂時,能夠毫不留情地碾碎一個人的心防。

  索檀只是在鍛造戰武這個領域中專注而偏執,並沒有能撼動山嶽的勇氣,他倉皇地後退,背部撞上沙袋,腳下的黑暗如影隨形,讓他幾近崩潰。

  他忍不住看自己的手,那雙手與他瘦弱的外貌極度不相符。

  骨節粗大,指甲邊沿坑坑窪窪,狗啃似的,手指側沿和虎口尚有老繭,除了一張含羞帶怯的臉和陰柔身段像個小官,其他細節處俱都經不起半點推敲。

  「你是個工匠,」司絨的聲音如同春風化雨,把那攝人的壓迫感寸寸拂開,露出一張溫和可親的臉龐,「甚至是個出色的工匠,你造出索虹臂,本該安坐高位,為什麼躲在這裡扮作個小官呢?」

  她往前夠到了封暄的手,輕輕拉住,看著索檀:「還是說……你確實是個小官。」

  「我不是!」索檀急聲應,這是關乎男人尊嚴的大事。

  「哦,你不是,」司絨順著他的話,反推回去,「所以你確實是造出索虹臂的匠人。」

  索檀意識到自己被套話了,開始閉口不言。

  「你介意索虹臂跟我姓嗎?我有礦有黑水,把索虹臂拆了,可以照貓畫虎地鍛造出來,到時……」司絨略一停頓,笑得壞,「你說是延續索虹臂這名字呢,還是叫個鐵疙瘩這樣的名兒?」<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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