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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人大笑。

  一切真如趙璟說過的那樣,正慢慢變好,越來越好。

  為了理政方便,魚酈搬進了崇政殿,在趙璟剛剛昏迷的一年裡,她時常夢中驚悸,醒來後滿頭冷汗,而譚裕會於入夜後在殿外大喊:「皇城司守衛宮闈關禁,諸事皆妥,皇后可安心入睡。」

  魚酈想,這一定是趙璟提前交代過他的。

  他多麼聰明,連她坐上這個位置後會睡不安穩都想到了。

  沒有了趙璟,整座宮闈變得前所未有的安靜,雖然奏疏日日呈遞,朝臣進進出出,朝堂之上時有爭吵,但魚酈就是覺得像深潭一樣枯寂。

  從前趙璟也受過傷,昏迷過,可是從來沒有讓魚酈等過這麼久,這一回他像是鐵了心要讓她狠狠為他擔憂,躺在偏殿裡沉沉昏睡,半點醒來的徵兆都沒有。

  天啟四年的冬天,尋安在下學後央了他的外祖父裴笙來與魚酈說,佑神觀外有相撲表演,他想出宮去看看。

  說起相撲,魚酈想起了兩年的那個冬天,趙璟滿臉期冀地邀魚酈陪他出去看相撲。

  當時魚酈以為自己時日無多,不想浪費時間在這上面,毫不猶豫地拒絕了趙璟。

  那時她哪裡想得到,時日無多的人不是她,而是趙璟。

  他在最後只向她提了這麼一個要求,她都回絕了。

  魚酈陡覺眼睛酸澀,背過身去道:「有勞父親了,尋安近來貪玩,您要好好看著他,早些帶他回來。」

  裴笙知道她仍在為官家傷心,於羅帳前躑躅了片刻,輕聲說了句「娘娘多保重」,才伏身告退。

  送走了他們,魚酈去寢殿看趙璟。

  万俟燦正在給他施針,殿內薰籠正旺,還烘著幾隻爐子做藥熏,暖融融的,魚酈脫了鶴氅,只著薄衫。

  「也真是奇怪,官家瞧上去像是個命大的,這麼厲害的毒渡入體內都不死。可如今我診脈,那些毒經這兩年的折騰已清得差不多了,他怎麼還是不醒呢?」

  魚酈垂眸看他,他這麼安靜躺在榻上,烏髮散落,雙眸緊閉,眉宇舒散開來再也沒有那深陷的褶皺,看上去倒是比醒著時更閒散舒適。

  魚酈道:「也許他是累了吧。」

  累了就好好休息,她一直都在,會一直陪著他。

  万俟燦將針收入繡囊,道:「我前幾日碰見潘玉了,這小郎君向我打聽你喜歡什麼,說是要送你生辰禮物。」

  魚酈收了潘玉為徒,很是認真地教了他些時日,他出徒後並沒有如先前所說去闖蕩江湖,而是自己去神策衛里謀了個職缺,在金陵住下了。

  潘玉同蒙曄他們走得近,年節時不至於門庭冷落,蒙曄幾回提出要給他尋門親事,都被他一口回絕。

  魚酈道:「下回他再這樣問你,你就說宮裡什麼都有,我用不上他送的東西。」

  万俟燦滋滋嘆息,真是狠心,小郎君的一腔痴情要照溝渠了。

  她有些擔心魚酈,「你預備怎麼辦?難不成真要守一輩子活寡?」

  魚酈瞧向昏睡在床的趙璟,清皎的面上浮起些笑意:「你不是說他體內的毒素都清乾淨了嗎?這會兒不定有沒有意識,萬一他能聽見只是醒不過來呢?」

  說得万俟燦脊背直冒冷汗,忙俯身看看,眼角餘光瞥到魚酈在偷笑,這才意識到叫她捉弄了,直接挽起袖子揪她耳朵。

  真是見鬼,明明躺著呢,還是讓人這麼害怕。

  兩人玩鬧了一會兒,禮部送來北郊大祭的章程,魚酈直接坐在趙璟床前翻看。

  「真是奇怪。」魚酈邊翻邊沖万俟燦道:「他這麼一睡啊,我反倒把他從前的那些好都想起來了,你說他就這麼昏睡著,不能說話,不能發脾氣,也不能惹我生氣,這麼安靜俊美,我腦子裡又全是他的好,我怎麼離得開他啊。」

  她至今還做著待趙璟醒來自己就要去遊蕩江湖的夢,可是與宮闈的羈絆越來越深,卻又不知這夢還能否有實現的一天。

  万俟燦看看那張臉,傾心稱許:「是挺好看的,這男人啊不說話時才覺出幾分可愛。」

  時辰已晚,宮門將要落鑰,万俟燦只有告辭。

  她這麼一走,寢殿裡又恢復了深潭枯井一般的死寂。

  魚酈其實很怕寂寞,她想讓尋安來陪她,傳信的宮女回來說小殿下去看了相撲又去吃了冰盞,如今已然累倒再也爬不起來了。

  明日他還要念書,魚酈只好讓他好好休息。

  她拿著北郊大祭的章程坐到書案後翻看,神思飄忽,想起了乾佑元年的那一場北郊大祭,乾佑帝病重,身為太子的趙璟代為主持,她趁機殺了趙瑋,這一切種種如今再回想卻是恍如隔世。

  原來時間才是最大的黑手,操縱著一切,黯淡了曾經濃烈的愛恨情仇,留下了綿綿細長的回憶。

  這樣想著,她伏在案上睡著了。

  這一睡卻不太安穩,夢中有雷鳴電閃,大雨滂沱,她在燭光氤氳中迷糊醒來,果然聽見外面下雨了。

  正要坐起,才驚覺自己身上披了一件衣衫。

  她扯住衣衫,有些恍惚,這衣衫是自己剛才披著的?

  思緒略微遲滯,夜風順著半開的窗牖飄進來,吹動燭焰微晃,打在地上重疊交錯的影子。

  兩道身影交疊,若鴛鴦交頸般親密。

  魚酈微怔,一雙寬厚溫暖的手從身後覆上了她的手背,把她攬於臂彎間,聲音溫柔:「窈窈,你夢見了什麼?」<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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