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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棐緩緩取出大夢劍,輕彈了一下劍身:「你在,找這個?」
黎鈞怔然於原地。
怎麼會……怎麼會……
葉棐依舊鎮靜,看不出多餘的情緒:「你很天真。」
黎鈞忍不住問出在場所有神袛都瘋狂疑問的一句話:「你到底是誰?」
「腐朽的神廷,過了百萬年的安逸日子,竟然連曾經的尊王都忘記了,怪不得如此弱小,不堪一擊呢。」
南川適時出聲,無情嘲諷道。
這場大婚,除卻他們,六大神主,只有白言到場,不難對付。剩下的,皆是蝦兵蟹將,順帶收拾了。
白言被西豐林纏住,各類符文陣法交雜一起,難以分心或者脫身去援助黎鈞,聽了南川的話,也只是心下一驚,想起這邪神可能的身份。
世人忘記他,但司辰不會。
白言幼年,曾在神官司辰處修行,見過許多書籍,其中有一本,隱約提到一些模糊的關於邪神的記錄。
白言受西豐林重重一掌,琴弦斷開一根:「葉棐!」
黎鈞不知自己為何聽到這兩字,心底下意識覺得,他該是很熟悉的。
場面混亂一片,只有他與那邪神面對面的地方稍顯清靜,沒有動作。
「我!不會放過你!」
此言一出,蓮火大作,聚於黎鈞身前,形成一把白火劍,被神子斷然握住,猛地砍向葉棐。
葉棐如當初黎鈞應對被控制的自己那樣,全然避開,任蓮火灼燒空氣,將整個諸天神殿內的神力都焚燒殆盡。
神子暴怒,嘶吼一聲,縱躍空中,化成諸天虎魄獸模樣,龐大的身軀前肢伏地,尋找最佳的攻擊角度,有力的尾巴一甩,順勢卷上葉棐,拖至殿外。
尾巴為魘世邪火灼燒,黎鈞吃痛,鬆開尾巴,葉棐直接跳他腦袋之上。
巨獸發狂,翻滾著想將那螻蟻般大小的邪神摔死。
葉棐皺眉,主動跳下去,仰頭望著小山一般大小的虎魄獸。
他第一次完完整整見到黎鈞獸體,儘管是在這種情況下。
「黎氏,當滅。」
葉棐抬手,釋放出一團魘世邪火,火焰瞬間逼退發狂的虎魄獸,並將其縮小至小貓模樣。
淨世蓮火能阻擋魘世邪火,但可惜,火焰如今的主人,並不能與它最初的主人相提並論。
黎鈞從貓身變回來,趴地上刻了兩口血,他看著已經殺了他祖父,還要滅他全族的仇人一步步逼近,肉身已經痛到沒有知覺,神魂微顫,染血的睫毛黏在一起,視線昏暗下來。
隕落……什麼感受?
父神,母神,我要隨你們而去了嗎?
長劍落下,血汩汩流出脖頸,神袛無聲地倒了下去,再無轉世可能。
黎鈞麻木的眼睛最後看到的,便是新婚的妻子,神女楊霏拼死一躍,落他身前,替他擋了那當頭一劍。
初初成神的神女,遇上天地至寶大夢劍,道殞身消,魂飛魄散,並不難想像。
她還是來了。
為了救他。
「不——!」
待楊霏接下那致命一劍之後,黎鈞才反應過來,表情扭曲到極致,發出歇斯底里震天一聲。
他拖著已經殘破不堪的肉身,在神石之上爬行蠕動,留下一條常常的血跡線,直到爬至楊霏身邊,眼睜睜看著她瞬間魂飛魄散,而自己雙手染血,不能觸摸她最後一根髮絲,不能再將她湧入懷中,不能再見她庭中用手掌接住落花。
「不……阿雨……」
黎鈞眼眶深紅,在空蕩蕩的地板上摸索,想摸索到妻子還活著的物證。
然而他註定是失望的。
什麼都沒了,什麼都沒了。
「螻蟻,也值得你心疼?」
葉棐又握住了大夢劍,這次,不會再有人來相救了。
黎鈞猛然轉盯著他,絕望憤怒哀痛失望仇恨多種情緒交織於一體,代表極致仇恨的殺意奪眶而出:
「你,去死!」
他剛站起沒兩步,又被葉棐踹回到原地。
「就憑你?」
葉棐嗤笑一聲,用盡最後的神力,握緊快要控制不住的大夢劍,劍尖朝上,直直穿進黎鈞額頭。
當年,因為南川,他刺了他額頭一劍。
現在,還是同樣的部位,手中的劍變了,握劍者也不一樣了。
神劍穿過肉身,穿透神魂,在神魂的額頭上,亦重重留下一道痕跡。
黎鈞被雙重苦痛折磨中,提起最後的意志與力氣,單手握住劍刃,讓自己手掌的血淌遍劍身,眼中的仇恨似是鋒利冰棱與炙熱烈火的融合:
「你,去死。」
葉棐冷笑一聲,背過去,避免看他的雙眼,只施了術法,將此時絕無反抗能力的黎鈞打昏,收入懷中。
做完這些,大夢劍嗡鳴一聲,再不被控制,飛上高空,盤旋於葉棐頭頂。
天道:【最關鍵的一部分快結束了,葉棐,你做的很好。既彌補了劇情,又為氣運子轉世重生復仇提供了無限動力來源。】
葉棐輕聲道:「他……他是真的恨我。」
天道:【他恨的是殺了楊霏的人,不是你。】
葉棐:「是我殺了楊霏。」
天道默然片刻,才道:【是此界該有的走向。】
大殿內塵埃落定,西豐林與傅臨風帶著被制服的白言與其餘神袛,來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