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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什麼時候了還找銅鏡!

  白知秋險些氣絕,胸膛起伏,卻出不了聲。他眼前發花,無數亮點閃爍,眼睫顫如蝶翼。謝無塵拇指摩挲著他的面頰,給足了反應的時間:「還好麼?」

  「你覺得呢!」白知秋厲聲道,只可惜聲音生啞,底氣不足,沒半點威懾力。

  他背後是池壁,根本沒有後退的餘地,手腕又被謝無塵扣著,顯然還沒有放他走的打算。白知秋等了一會,又道:「我明天,就掛你的課……」

  「掛吧,」謝無塵道,一副任打任罵的架勢,「掛課後,你什麼時候給我下一次重修?」

  白知秋還是頭一回聽見如此厚顏無恥的要求,當即被震驚了。可他這會大腦一片空白,一時間竟然想不出話來反駁,也懶得動彈,任由謝無塵細細密密啄過泛著緋色的皮膚:「別想。」

  「好吧。」謝無塵並沒有纏著讓白知秋給他改成績,而是利落地讓他轉過身去,氣息一下落在了後肩上。

  白知秋那張漂亮到難以言喻,卻又清冷而素淨的臉,此刻被屋子裡的水霧浸透了。鬢角的碎發全都凌亂地貼在側頰上,襯得面色白瓷一樣溫潤,又有幾分緊張和慌亂。謝無塵一手抬起他的下頜,凝視著他的眸半晌,輕輕笑了:「你好漂亮。」

  「我好愛你。」

  白知秋緩慢地眨了下眼,眼睫微顫。他伸出手,觸碰到了那面並沒有真正用過幾次的銅鏡,看見了自己留在上面的影子,還有自己身後的那個人。

  他的手指划過鏡面,帶起的水痕便跟著劃下,蜿蜒留下幾道痕。

  謝無塵卻覺得不夠,他牽住白知秋的手,從鏡面上抹過去,於是那一塊地方跟著明亮起來,清晰映出兩個人的模樣。

  相依相偎,無所分離。

  白知秋看得有些痴,他伸手,隔著一層鏡面,碰到了謝無塵形狀明顯的眉峰,又順著輪廓一路向下,最終觸碰到了自己的臉。

  「好看嗎?」謝無塵問。

  白知秋略微遲疑,點頭:「太完美了。」

  完美到顛倒錯亂,甚至不像凡人了。

  「好看的,」謝無塵道,「你是凡俗中人,又不是凡俗中人,那些與你有關又無關,不必在意。」

  白知秋被他自相矛盾的話逗得有些好笑,但很快又笑不出來了。謝無塵在學習一途上,委實有些天分,但他有沒有天分,最後受罪的都是白知秋。這樣想來,他還不如乖乖的跟在旁邊,當一個礙眼但不礙事的掛件!

  鏡子又蒙上一層水霧,逐漸遮蔽了兩個人晃動的身影。白知秋使不上力氣,更抓不住無所憑藉的地面。他被謝無塵卡著下頜,高高揚起頸,像是姿態優雅的仙鶴。

  他看不清這是怎樣一副光景,卻可以想像出來。最初的痛感過去,後面的一切就變得順理成章,無可隱藏。

  心跳重合如擂,在耳邊交錯迴響。

  那麼一瞬間,白知秋想,或許他這一生的落點,就在這裡了。

  沒有白塹山上呼嘯的山風,沒有日復一日枯燥而艱苦的修行,也沒有學宮中沉重的負擔與血煞——他的天地只有方寸,僅僅容得下自己,還有與他相愛的那個人。

  夠了,這樣就足夠了。

  他眼角落下淚來,然後被謝無塵輕柔拂去,耳邊輕緩而認真:「我們成親吧,我向掌門提親。」

  白知秋幾不可見地點了頭,在間隙里問道:「那你的聘禮,送什麼呢?」

  仙門的規矩繁瑣,人間的規矩更加繁瑣。他們兩個其實都是不喜歡規矩,又怕麻煩的人,真要三書六聘,三媒六娶地辦起來,怕是熬不到典儀結束就要發瘋。謝無塵抱著他,想了一會,小聲道:「我為你打一隻耳墜,你嫁給我。」

  「實在不行,你下聘,我嫁給你也可以。」

  白知秋發著呆,不知道在思考什麼。謝無塵知道肯定不會是在思考什麼時候舉辦昏禮,畢竟只要他願意,狂風暴雨的天都要給他擠出個笑臉,等他成完親再接著折磨人。

  但他這樣思考著,有一種無法忽視的溫和的氣質。謝無塵心頭微動,探手去安撫他,又聽白知秋用那種倦倦的,沒多少的力氣的聲音,向他確認道:「只送一隻嗎?」

  這實在不像是白知秋能問出的話,但也有可能是他現在沒有那麼多的大腦去思考了。謝無塵應聲,看著那雙只盛著他的眸子:「一隻下聘,後面的慢慢給,想要多少都可以。」

  白知秋就笑,向後抵著謝無塵的肩膀:「那可以準備一隻匣子了。」

  「我們可以有很多時間慢慢攢,」謝無塵道,「三百年,五百年,一千年。滄海桑田,蜉蝣一粟……只要你願意,我就會一直陪著你。」

  白知秋閉上眼,背過手去,與他十指相扣。

  世外,世間,仙道,紅塵,人世間熙熙攘攘,紛繁錯亂,等真的入了心,看透了,看清了,也就再也出不去了。

  無情之上是為忘情。

  而此道何解,白知秋也並不想去追究自己而今解法的正確與否了。

  他沒入過紅塵,沒真正看過人間,潦草回憶湊成片片碎景,拼不成黃粱一夢。

  好在,有人就此送他枯木逢春。

  作者有話說:

  感謝觀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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