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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寧哭的昏死過去。

  在所有人以為『兗南夫人』也要隨他而去時,她卻強撐著,辦完了所有的喪禮。

  只是偶爾獨處時,會一人默默落淚。

  夏歡擔心她,便要搬回來一同住。

  夏寧搖頭拒絕,坐在廊下,滿頭銀髮刺眼,「不要,回來作甚,搬出去就不要回來了,就讓我和你父親守著就好了。」她看了眼站在眼前滿目擔憂的夏歡,陸潯之,還有婦人懷中牙牙學語的孩子,白麵團子般的可愛,她恍惚間才露出一絲笑意,「你們若真的擔心我,隔三差五來看看我就好了,不必天天來。」

  趕走了他們。

  顧兆年背著手走來。

  和他一起坐在廊下。

  夏寧看他一眼,「我一切都好,顧先生不必日日來守著我。」

  五十歲的顧兆年已不年輕,只是身子骨硬朗些,看著不太顯年紀。

  他笑了聲,低頭擺弄手上的九連環,「老頭子一個了,那些娃兒太鬧騰,你這兒還清淨些。」

  夏寧便不再看他。

  她坐在廊下,有時發呆,有人來看她時,她也耐心應付著。

  她已鮮少再落淚。

  陪著她的人,多是顧兆年。

  他在院子旁建了個小屋子住下,夏寧懶得管他,不願見人時,大門一鎖,誰都不見。

  春去秋來,冬季霜雪。

  又一年春天來。

  陸潯之早早兩個月告了假,來兗南鄉看夏寧。

  這些年在邊境歷練,雖不如當年的耶律肅,但也戰功赫赫,已是百姓口中神武的大將軍了。

  「母親,」他坐在夏寧身邊,替她端著針線簍子,「明日孩兒就出發去尋火靈芝,按著父親留下的話,不用兩個月就能回趕回兗南鄉,母親的藥還夠半年服用,日子綽綽有餘。」

  夏寧頷首,「火山兇險,你小心些。」

  兩人坐著,又閒聊了許久。

  陸潯之說,既然母親喜歡幼子,便想把幼子送到她身邊教養,夏寧搖頭拒絕,在說這句話時,才有了點笑意,「我早些年就同你父親說過,我不喜歡孩子,養大你與夏歡,已是不易,如今老了,快饒了母親罷。」

  這一年,她平靜的像是一壇古井。

  讓人不安。

  陸潯之聽她這句話里的埋怨,懸了一年的心總算是放下了,摸了摸頭,笑著道:「是,是孩兒考慮不周。」

  在陸潯之起身離開,將走到門口時,像是聽見母親喚他一聲『圓哥兒』,自從投軍後,母親隨著父親,喚他潯之,已不再喚他乳名。

  他回神,撞上母親的眸光,「母親,您喚我?」

  坐在廊下的白髮婦人揮了下手,催他,「去罷。」

  過了八日。

  夏寧對著鏡子梳妝打扮,換上了她常穿的素色衣裳,頭上又簪上了紅梅簪子,另一側則是一支珍珠流蘇釵。

  描眉、眉心花鈿、紅唇。

  她認真的裝扮自己。

  看著鏡子裡的婦人明艷動人,她才滿意的點了點,自言自語了句:「這才算有幾分當年的風情。」

  她在屋子轉了幾圈,最終還是想坐在廊下。

  院門沒鎖。

  卻有人突然登門。

  顧兆年推門而入。

  見她打扮後坐下廊下,踉蹌著走進來,眼神中都是慌亂,他走到她身邊,攥緊她的手腕,「你、你吃了什麼?!」

  夏寧揚了下下顎:「你若要陪我,就把門關上,若不陪,就趕緊出去。」

  口吻一如當年。

  利落乾脆。

  顧兆年死死盯著她,見她並無任何異樣,才問了句:「藥早就沒了?是嗎?」

  夏寧不否認。

  「尋藥艱難,勞他也就罷了,我們夫婦同體。只是往下就不必牽扯他們那些小輩了,我雖聽他們叫一聲母親,但養在我身邊也就那麼些年,沒得最後惹人厭煩。」

  身邊的顧兆年眼神異動。

  她偏了下視線,笑容淺淺綻放,「此生,有幸得見羅先生、及顧先生,是夏寧……之幸,當年羅先生離開時……我尚小;只盼著這些年的種種,能緩兩位先生孤寂……」

  他睜大眼睛。

  是意外。

  更是驚愕。

  不等他細看,說話的人已緩緩垂下眼瞼,像是睏倦了,春意濃厚,催人慾睡:「倒是……連累了顧先生半輩子……是我無心之過……」

  或許,當年在她拔劍,將他護在身後,又或是她眼眸閃亮著說著兗南鄉的種種,或是她聽著他的所有計劃,並一一實現時……

  最後,眼淚衝出眼眶。

  他眼睜睜的看著這個女子在自己面前沉沉睡去。

  這一年春季,『兗南夫人』在夢中與世長辭。

  享年四十一歲。

  其波瀾起伏的一生,足以載入史冊。

  不為人知的,還有其生前摯友顧兆年,一手推動兗南鄉建設、治沙、變革南方暑熱地帶貿易運輸等等事跡的顧先生,也在同月離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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