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可是大唐肯嗎?被扇了一耳光,當時沒本事打回來,勉qiáng同意議和。大唐天子這口氣還沒出呢,遲早都會挽起袖子派兵到南詔,把面子討回來的。

  受夠了吐蕃和大唐夾板氣的南詔,已經有了牆頭糙的厚臉皮。停戰求和是面對面說話的姿態,顯然不夠。於是,太和四年秋,國主晟豐佑言辭極其謙卑地給文宗皇帝寫了一封長信。向大唐上表請罪。

  蠻夷!知道怕了吧?知道咱倆面對面時,朕坐著,你只能跪著了吧?

  龍心大悅。准許南詔使臣赴長安賠罪。

  幾家歡樂幾家愁。

  皇帝高興了,楊靜淵氣得吐血了。

  為了打南詔,我把媳婦都扔在南詔了。各種圍追堵截,牽著狗放著鷹抓我呢,深山老林里足足走了三個月才鑽出包圍圈呢。帶回的南詔地形圖把胸口都快捂出痱子了呢。為了升職多帶兵,只差在東川節度使面前搖尾巴了。您說不打就不打了?還“為昭大唐天威,讓南蠻知曉何為禮儀之邦,各州郡縣當以上賓待之”!——益州城周圍多少人家的青壯被掠,妻離子散,家破人亡,還要對路經益州去長安的南詔使臣以上賓待之?益州人咽得下這口氣麼?反正楊靜淵絕望了。他不可能威風凜凜地帶兵打進太和城了。

  好吧,仗沒得打了。老子不當兵了。老子去南詔找媳婦去。一天不jiāo人,老子就殺一名南詔官員。楊靜淵吐完血,發了狠。暗底里找韓四爹弄了副南詔的糙藥喝了,一夜瘧疾發作。順順利利地捲鋪蓋離了軍營回家養病。什麼時侯養得好自己說了算。

  楊靜淵從三台回到了益州城。一人一馬剛到北城門,猛地撲過來一人,嚇了他一跳。

  “三郎君,三郎君啊!”

  條件反sheyù一腳將抱住自己大腿的人踢開,聽到這一聲哭喊,楊靜淵愣住了,心裡湧出一股喜悅:“香油,你怎麼知道我回益州?”

  小廝香油還沒來得及說話,旁邊走來一玉面少年,朝楊靜淵彎腰深揖首:“三叔。得了舒先生的信知你這兩天回來。祖母就讓侄兒每天都來城門相迎。”

  “哎喲,一兩年不見,澄玉長大了!”楊靜淵最喜歡大哥楊靜山的長子楊澄玉,見他小大人一般認真行禮,嚴謹端莊。一時心喜,上前抱著澄玉像幼時一樣將他拋了起來。

  楊澄玉的大人臉瞬間碎成了千萬片,紅著臉直嚷:“三叔快別鬧了!成何體統!”

  楊靜淵哈哈大笑,心裡的鬱結散了一半。

  “三叔,我們家去吧!”楊澄玉紅著臉,還不忘將衣衫整理一番,揚起笑臉吩咐香油去備車。

  回家?楊靜淵臉上的笑漸漸凝固。

  “三叔!”楊澄玉生怕他過家門而不入,小心地扯了他的袖子哀求道,“祖母已經盼了兩天了,明月居已經打掃gān淨了。爹和二叔都盼著你回去。”

  聽得明月居三字,楊靜淵不由自主想起季英英的話。他們的家在明月居。心柔的如一灘水,不由自主被楊澄玉拉上了馬車。

  楊家老少都怕楊靜淵不回去。指了澄玉出馬。成功將楊靜淵接回家去,楊澄玉興奮地在車上說個不停。

  南詔攻進益州府後,楊靜淵聽聞嫡母早有準備,讓二哥帶著嫂子侄兒侄女避出了城。如今從楊澄玉嘴裡聽到是晟豐澤放過了楊家大房,楊靜淵恍然大悟。原來晟豐澤那時侯就已經對季英英起了心。他絕不領他的qíng。等到了南詔,晟豐澤再不jiāo人,看他怎麼殺盡南詔王族官員。

  走得一程,馬車停住了。香油朝馬車裡說道:“三郎君,小大郎君,南詔使團進城,前面封了路,等使團車隊過去才能放行。”

  聽到南詔使團,楊靜淵伸手就從包袱上拿起了劍。嚇得澄玉抱緊了他的胳膊:“三叔,南詔人向咱們賠罪來了。你莫要為南蠻子誤了前程。”

  楊靜淵沉著臉用劍鞘挑起了車簾。

  喧囂的街道在南詔使團經過的瞬間如被冰封,靜的只有車軲轆碾過街道發出的扎扎聲。被士兵驅趕至路旁的百姓收斂了笑容。去年南詔兵打進益州城的qíng形仍印在人們腦海中沒有淡忘。此時再見到南詔使團,如何不恨?

  駛向驛站的使團走了半個時辰仍沒有離開楊靜淵的視線。除了使團成員乘坐的馬車,後面幾十輛車裝著向大唐賠罪的禮物。甚至還有兩頭白象。

  “南蠻子,把我的兒子還給我!”一名老嫗突然叫了起來。企圖撞開攔在自己面前的士兵沖向隊伍。

  這一聲哭喊喚醒了漠然注視的百姓們。各種爛菜葉石頭瓦塊如雨般擲向了使團。

  負責警戒的士兵慌了手腳,橫起長槍阻攔著百姓的衝撞,大聲叫著人去報節度使。

  區區百來名士兵哪裡攔得住憤怒的百姓。十來個jīng壯漢子越過士兵衝到了使團最華麗的馬車旁,攀上了車轅。

  沒等他們掀起轎簾入內,轎里的人顯然功夫不弱,瞬間就踢飛了兩人。

  轎簾掀起,晟豐澤沉著臉站了出來,衝著護送使團去驛站的將軍說道:“鍾將軍,這便是泱泱大國待客之道?”

  鍾將軍急得滿頭大漢,卻不願對百姓下狠手。被晟豐澤拿話一bī,硬著心腸拔了劍,刺進了一名閒幫漢子的腿,大聲叫道:“再敢上前者,殺!”

  隊伍收縮,將使團隊伍團團圍住。

  晟豐澤瞟了他一眼,轉身又回了車裡。

  轎簾飄起又落下,露出車中女子的側臉。楊靜淵的心悠悠dàngdàng,恍如夢中。他喃喃說道:“英英,是你嗎?”

  ★、第271章回來

  使團進駐驛館。為防百姓滋事,新上任的劍南道西川節度使遣了一千兵馬將驛館團團圍住。當晚令人去驛館,詢問使團yù停留幾天。

  雙方心知肚明。南詔使團停留時間越長,保不准恨紅了眼的益州百姓會做出什麼事來。

  晟豐澤也很gān脆,使團只歇息一天便啟程去長安。節度使略鬆了口氣。

  進益州城時,已近huáng昏。待安頓下來,天已經黑了。

  一乘小轎從驛館角門悄無聲息抬了出去。

  和上一次夜闖驛館不同,外圍多了名為保護,實為怕惹出麻煩將南詔使團“軟禁”在驛館的士兵。

  過了今夜,天明南詔人就啟程離開。節度使下了令,不得出絲毫紕漏。士兵們站得標槍般挺直,誰也不敢偷懶。

  縱有重兵守衛,驛館門前仍被憤恨的百姓扔了一地爛菜葉,倒了數桶泔水,假裝滑倒摔碎了數不清的尿罐。騷臭味熏得士兵都快哭出來了。

  聚集在驛館前的百姓們越來越多,徑直往門口一跪,拍地大哭。長聲呦呦,此起彼伏。益州各書院的學子則在大門附近擺起了書案,爭相賦詩譏諷南詔。從皇帝陛下的以上賓之禮相待說起,直扒到百年前南詔如何依附大唐建國。口誅筆伐,叫好聲直衝宵漢。看戲不怕台高,連散花樓的老闆都令人抬了幾桌席面與兩擔酒前來助興。

  太守親至,與州府官員們齊齊勸說,無人退離。值守的將領頭皮發麻,生怕這群儒生酒後振臂一呼,就引發民變。

  節度使聽聞,良久才道:“今晚宵禁往後延長一個時辰。”qiáng行壓制驅散百姓,只會讓人們的憤怒轉移到益州府的官員們身上。

  “主子。使臣們惶恐害怕,擔心大唐皇帝不會接受南詔請罪。”赤虎低聲告訴晟豐澤使團的動靜。

  “擔心大唐天子斬來使於劍下?”晟豐澤譏笑道,“要殺也殺本王這個三軍統帥,還輪不到他們。不過,讓他們惶恐著也好。請罪就要請罪的樣子,嚇得越厲害,唐天子越歡喜。”

  “這……”

  這是不是太窩囊丟人了?赤虎備感屈rǔ。

  晟豐澤輕聲說道:“想想大渡河為地界。擄走的上萬織工匠人帶來的好處。皇帝陛下要打本王的左臉,本王會把右臉也奉上。”

  “主子!”赤虎緊按著刀柄,感動著晟豐澤願意為南詔付出的犧牲,又憤懣不平地嘟囔,“主子原本可以不到大唐來受這些羞rǔ……”

  “吩咐下去,明天卯時用飯,辰時出發。”晟豐澤的目光轉柔,卻不肯再與赤虎多說什麼,轉身回了居處。

  銅燈上的燭火被開門時的風chuī得搖曳晃動。晟豐澤的身體微僵,若無其事地將房門關上。他轉過身,燭火映亮了劍光對準了他的咽侯。

  “每一次見到你。都與從前不同。”晟豐澤凝視著楊靜淵,鎮定地說道。

  楊靜淵笑道:“我沒有上次那麼傻。穿著孝衣就闖進驛館,當了回活靶子。這一次,我保證殺了你,也不會被人發現。”

  他的笑容讓幽暗的室內亮了起來。晟豐澤看著楊靜淵臉上的笑容,一時間有些怔忡。他垂下了眼眸,輕聲說道:“本王明天平安離開益州城,自會告訴你季英英的下落。你何不回楊家等著?本王還要向大唐天子呈jiāo國書,死不得。”

  楊靜淵心神一顫,卻見晟豐澤已繞開了劍尖,在榻上坐了,自顧自地為自己倒了一杯酒。

  “記住你的話。”否則,他會讓他走不到長安城。楊靜淵掉頭就從窗戶躍了出去。

  酒是上等的劍南燒chūn。入口辛辣。嗆得晟豐澤咳嗽不停,黝黑的雙眼浮起了淡淡的水光。可他只想讓自己醉過去,醉到醒來時,已離開了益州城。

  見到楊靜淵出來,等候在巷子裡的香油鬆了口氣。他試探地問道:“三郎君,這是家去吧?”

  小大郎君纏著三郎君上了馬車。本以為可以順利把人接到,卻被南詔使團攪了局。楊靜淵讓楊澄玉先行回府,帶著香油將馬車趕到了離驛館不遠的巷子裡,坐在車上等著天黑。

  楊澄玉沒有辦法,只能先回府報訊。香油也不知道楊靜淵心裡在想什麼,也不知道他會不會回楊家,可憐巴巴地等著。生怕楊靜淵又扔下自己走了。

  “走吧。”

  兩個字如同天籟。香油不自信地又問了一遍:“是回楊家巷?”

  楊靜淵想著晟豐澤的話,沒好氣地說道:“城門已關,不回家住哪兒?”

  香油大聲地應了,駕著車走了。

  好歹,晟豐澤沒有再說她已經死了。但願,明天使團離了益州城,晟豐澤會依約送她回來。

  楊家門口掛起了大紅燈籠。中門大開。

  自楊靜淵下車進府,一路上遇到的僕人丫鬟都笑吟吟地朝他彎腰施禮。楊大老爺慣用的三管家親自到大門迎了他。

  “府里幾位郎君小郎君小娘子們都安好。太太與郎君們都盼著您回家。明月居打掃得勤,太太時不時就要去坐坐。”三管家小心地偷看著楊靜淵的臉色,詢問他的意思,“三郎君是先回明月居,還是去白鷺堂?”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