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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臘梅香,紅梅的枝椏延伸至青瓦外。他落腳在下方,靠著身後的紅牆發呆。雪花掉在他的紫色朝服上,他的官帽已經歪了,雙眼無神,一手握著腰帶上的金魚袋,紀驚風一眼就認得,那是自己的。

  他不知道此刻的遊子意在想什麼,面對朝中黨|爭越發厲害,他身處這個位置本就已經很艱難了。宋禎明離世後,太后清除了許多擁護先皇的大臣,連那兩袖清風穿著個破鞋的監察御史也給一併流放去了嶺南。

  只是因為,同為御史台,王相看不慣他而已。

  唯一只剩下工部,戶部,中書省,還有就是紀丞儀的宰相。

  所有的人都知道太后的下一個目標是誰,紀驚風趕回京的第一件事便是為此而來。

  他站在宮門前望著遊子意,遊子意抬首也瞧見了他。這一瞬間,不知是那話太多堵在心裡還是腳步太沉重,遊子意無法挪動位置。他盯了許久,最後收回視線。

  紀驚風跟著紀丞儀朝里走去,沒再看他。

  他一個人在這裡做什麼?

  為何獨自一人……

  是了,如今他就一個人了。

  那個在他身邊咋咋唬唬的江逐月不見了,時常會用打量的眼神去瞧紀驚風,滿眼的敵意。第一回 見他便是了,他還記得,是遊子意在大殿上耍無賴的時候。

  紀丞儀忽地放慢腳步,道:「我那時候就給你說了罷,要是喜歡就得去。」皇帝遺詔,還有一道是為了遊子意留下的,即使是太后,也不能如何。

  「爹,我不是…」

  「我看,你這點兒跟你娘學得一模一樣,就這齣息,」說著,紀丞儀頓了下,停下拍拍自己的袍衣,「人家都在哪兒了,也不去瞧瞧?」

  紀驚風垂首,猶豫不決。

  「我去前面等你。」紀丞儀挑眉道,說完就往前走了。

  遊子意剛想避開,紀驚風卻朝他拱手行了個禮:「游大人,請留步。」

  遊子意:「……」

  紀驚風左顧右盼,抬手撣去他肩上的雪,忽然聽他說道:「柴准過了今晚便官拜工部尚書了,你知道嗎?」

  他停下手頷首道:「我正是為此而來。」

  「杭州也似京都這般雪大嗎?」

  紀驚風被問得一愣,雙唇微抿,道:「不,這裡雪更厚。」他根本不知道現今杭州是何天氣,只好打幌子騙他。

  遊子意淺淺笑道:「路上可辛苦?」

  「不累,只是趕時間。」他想問遊子意,可又想到得知荊門將軍死訊那會兒,他差點兒也沒撐住,更無法想像遊子意當時是什麼樣的心情。於是想了想,問道:「子意,想吃酒嗎?晚上我來接你,你回家等我。」

  遊子意收笑:「柴准做不了工部尚書,也幹不了精細的活兒。你想好辦法應付太后的問話了嗎?」

  紀驚風垂眸掃過他手上的金魚袋,道:「我不會讓他當上工部尚書的,他還不配。」他猛地抓緊遊子意的手背,沉吟片刻道:「如果誰都能通過人脈拉攏關係攀附達官顯貴從而達到升官的目的,那這官不做也罷!」

  話畢,他後退一步:「回家等我,好嗎?」

  遊子意怔然,眼神突然泛起了光,他感受著手背傳來的溫度,仔細瞅紀驚風的手,反手拽住:「你有幾成把握?」

  紀驚風回眸看了眼遠處的紀丞儀,道:「子意,別擔心,還有我爹呢。」

  良久,他才鬆開。

  「和親的事,我無法阻止,若是見到方小王爺,我自當跟他謝罪。」

  紀驚風道:「我看過你上呈的奏疏了,那計策如果能施行,一定能保住回紇邊境的百姓。可是,你知道的,即使他們都知道回紇真正想要的是什麼,可礙於太后,她咽不下那口氣,她一定會讓宜人公主遠去和親。這是我們都無法改變的結局,終究無能為力,你也別太自責。方始休是你的好朋友,他會理解你的苦衷。」昔日為了宜人公主,他甘願被罵,被貶官,只為了想改變公主的命運。

  遊子意眼眶微紅,想那宜人一個活潑可愛的少女,不過也才十七歲的年紀就要被親人送到離家千里之外的戈壁荒漠。

  他想,想了很久,想那個永遠也想不明白的道理,和親才是公主最後的歸途嗎?

  而自己的歸途,又在哪裡呢?

  果然,紀驚風沒有騙他,柴准沒能做到工部尚書,不知他用了什麼辦法,最後柴准得了個中散大夫。

  近幾日朝中局勢緊張,大多數人都在走一步看一步,唯有他爹,跟個局外人似的,兩耳不聞窗外事。

  他上他的早朝,上完便回府陪夫人。

  紀驚風臨走前聽他爹說了會兒話,大概意思就是他已年邁,等不到皇帝出生再從稚童教起了。若是將來情勢有變,宰政之權也會落到旁人手中。

  如果紀驚風再持中立態度,到那時未必能護得住想護的人。

  他明白父親為何所言,只是未來迷途不知,他要如何在這魚龍混雜官官相護的朝局裡救下他。

  到了游府,他又似往常那般先佇立在門前望著外頭,每次進去時他都要整理好自己的思緒,要以什麼樣的心情去面對他。或是,見了面就把他拉進懷裡,死死抱住,絕不撒手。還是說,與他保持距離,以禮相待。

  會不會顯得太生疏了?

  又想,他現在定是十分傷心難過,不如聽他大哭一場,再用酒把他灌醉,然後聽他說說這段時間以來的苦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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