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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平緩地垂下眼,眼尾壓緊,烏黑濃長的睫毛蓋住眼梢,墨色瞳孔寒潭般深邃冰冷。

  聲線冷沉,宛如暴風雪卷過全場:

  「今年秋初的時候,聯邦從帝國帶走了我一樣心愛寶物,到今天已經快有半年了。」

  「我來帶他回帝國。」

  作者有話說:

  第105章

  遠在萬里之外的變故沒能影響到荒星上的戰場。

  在賽安利斯逼問淮裴的同時, 通訊徹底中斷,來自於另一方的聲音徹底消失。

  淮裴知道議會那邊大概是出了什麼問題, 但他無暇顧及, 總不會是又一個反社會分子在這時候跳出來宣布他要毀滅世界就行了。

  四周已經沒有第三個活人,只有賽安利斯的神經質的絮叨迴蕩在耳邊。

  一遍又一遍地質問他:為什麼要阻止他。

  這個問題,淮裴其實不是不能回答他。

  曾經的淮裴, 懷抱著一腔恨意踏上戰場, 自以為是在繼承父親的遺志,保衛聯邦。

  可實際呢?

  仇人不是仇人, 國家也不是想像中的國家。

  聯邦內部腐敗嚴重,說著鄙夷帝國皇權當道, 可自己分明也是世家林立。

  真正一心為國的人被打壓的出不了頭,尸位素餐的世家子卻能步步高升。

  戰場上,各個軍團各自為戰,別說團結一心,甚至還得防著別人背後捅刀子。

  永遠擺脫不了所謂的潛規則, 哪怕是在戰場上也不忘勾心鬥角, 互相排擠。

  理想中的烏托邦一朝破滅, 打擊接踵而來。

  得知父親死亡可能不是因為他臆想中的戰死沙場,而是聯邦內部的某種齷齪勾當的那一刻, 淮裴生平第一次感到痛苦。

  因為理想破滅。

  因為這個國家不再閃耀的榮光。

  還因為……景佑。

  景佑一直對他有種本能的吸引。

  不僅僅是信息素, 還有他這個人。

  在當年的星際戰場上,沒有淮裴, 帝國就能長驅直入, 但同理的, 沒有景佑, 聯邦也可以輕而易舉鎮壓帝國所謂的復仇之戰。

  相互愛慕和相互為敵是世界上最容易洞察對方內心也最容易被對方吸引的兩種交往方式。

  在他們不曾相愛的歲月里, 他們是彼此唯一的對手。

  更何況景佑還長了一張足以讓人神魂顛倒的臉。

  無論是他美貌絕倫的容貌,還是他近乎不可摧毀的堅冰一樣的心,都足夠讓人心馳神往。

  只可惜,那是帝國太子。

  他們之間,隔著家國,隔著仇恨,隔著一整個宇宙山海。

  常年生活在景佑身邊的人尚且覺得景佑不可觸碰,更何況是只能隔著茫茫宇宙遠遠眺望他的淮裴。

  這麼多年來,他違背本能去抵抗自己被景佑吸引,懷抱著自以為是的敵意,浸在虛無的仇恨之中……然後無數次在夜晚輾轉反側。

  心頭滑過無數晦澀難言的念頭,然後暗罵自己畜生不如……

  最後得到的竟然是這樣的真相。

  他怎麼可能不恨?

  他比賽安利斯更該恨這個骯髒冷漠的聯邦。

  但他有一天忽然釋然了。

  因為一個人留在網上的一句話。

  那是一個他很眼熟的。

  [四季平安]:看我撕不爛你的嘴,在這紅口白牙的潑誰髒水呢?上下嘴皮子一碰你就是全知全能的上帝了是吧?叛國,我還看你爹長一副漢奸相呢!

  淮裴怔住了。

  淮裴從小就知道自己和正常人不大一樣。

  不是說他比旁人聰明或者從小就顯露出非同一般的力量之類的。

  沒有,他小的時候只是一個普通的小孩子,最多就是比普通孩子看起來要好看很多。

  淮裴的不正常,在於他對外界的漠視。

  他在幼年時期長期缺乏溝通,過度封閉自己的情緒,以至於長大之後很難對外界的誇讚和指責產生感情反饋,連惱火和失望都很淡。

  很多時候,他只有一種,「哦,果然是這樣」的感覺。

  所以,在聯邦戰敗後,議會趁機把他送到帝國,他其實沒多難過,甚至不如被聯邦搶回來的時候心底的嘲諷更甚。

  至於之後的那些輿論,他就更不放在眼裡。

  只要那些敵視他的人還在,他就總會被針對,輿論算是殺傷力最小的那種。

  而且……如果聯邦戰敗之後,他拒絕前往帝國,那這些輿論在一年前就會來臨,現在只是補上了而已。

  所有的準備工作交給了沐恩,在復仇這件事上,沐恩不會出任何紕漏。

  淮裴無所事事,專心致志地在家研究菜譜。

  他做這些事的時候甚至連星網都沒有斷開。

  每天看著滿屏的謾罵,心底卻沒有任何波瀾,直接切入小號。

  他在小號上和一群烹飪經驗豐富的家庭主婦和家庭煮夫討論哪個牌子的醬油味道更香濃,哪個牌子味道又酸又臭,什麼菜適合加大蔥什麼菜掐根小蔥調調味就行了。

  淮裴專門買了一個花盆在廚房裡研究怎麼養殖小蔥,試圖實現自給自足,為此專門買了一台人造光嘗試培植,開會前他的小盆栽已經長出了一個嫩綠的小尖。

  但是有一天他打開小號的時候發現他的網友們一夜之間「變了」。

  他們不再分享每天新研究出的菜式,也不再抱怨哪個菜市場今天的菜不新鮮,連送孩子去上學的心得小日記也沒有更新,而是在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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