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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感覺,說不出是像妖妃還是貓崽子。

  季松無奈,伸筆打回這手,一把推開窗戶。

  明月光傾瀉入屋,鋪滿整張案台,將窗外那人的如畫眉目盡數隱在清暉之下,只聽窗外傳來一聲沉沉笑。

  在旁的尤潛聽響受驚,一骨碌爬起來,還不忘把已經揉皺卷邊的話本藏在褥下。

  抬頭看清窗外人後眼前一亮,三步並兩步擠到案前,還不小心撞歪了季松,喜道:「郁青哥哥!」

  季松故作不耐煩,把尤潛扒拉下去,用下巴朝窗外人道:「稀客啊。」

  郁青看著長得幾乎一模一樣,但神色全不相同的兩張臉哭笑不得。

  他伸手揉了揉那個歡天喜地的,眼卻一直注視著那個沉靜無波臭著臉的,作古正經道:「適才見那山高月小,便覺得今晚需來一趟。」

  季松別過臉不答,圓長的眉毛挑得老高。

  一旁的尤潛未聽懂,手腳並用扒拉在季松背上,下巴墊在他肩窩,道:「兄長兄長,郁青哥哥在說什麼呀,山高月小和他要過來有什麼關係……」

  季松將尤潛從背上卸下去,道:「看你話本去。」

  「啊!我記起來了!夫子講玉娘時曾云:『山之高,月出小。月之小,何皎皎!我有所思在遠道。一日……』」

  「一日、一日什麼來著……」

  季松把尤潛提溜回小榻上,從褥子下抽出話本讓他自己去玩兒。

  尤潛不情不願的接過話本,嘴裡還不知道嘟嘟囔囔著什麼。

  「山之高,月出小。月之小,何皎皎。我有所思在遠道……」

  季松踱回案邊,斜倚在窗欞上,撈過郁青的小辮在指尖捻著,像是一種揶揄:「『一日、一日什麼來著』,郁小侯爺?」

  郁青斜靠在窗欞上,一抹清輝清清涼涼地灑在他明細深刻的下頜線上,極少進入眼底的笑意愈發濃烈。

  他低頭望著看似面無表情實則心生悶氣的某人,道:「一日不見兮,我心悄悄。」

  說畢,郁青將臂膀交叉抱在胸前,笑意不減,道:「季小侯爺,你可別折煞我啊。區區不才,沒有把兄弟打壓服帖的本事。既然我那命硬的爹還活著,又是兄弟成群齟齬難盡的,還是叫我大公子罷?」

  季松凝望著那人深邃俊朗的眉眼,一時失神。

  他自知話錯。

  於是二人相望,半晌無言。

  尤潛舉起話本擋著臉,只露出兩隻黑白分明的眼睛撲扇著,一副「讓我康康」的促狹樣,瞅瞅窗內這個再瞅瞅窗外那個。

  注意到尤潛的灼灼目光,本想揶揄郁青的季松敗下陣來,嫌棄的將小辮扔回去摔在郁青胸膛。

  郁青抬手抓住季松還未來及收回去的手按上小辮剛剛砸在的位置。

  心臟在有力地跳動。

  季松耳尖一熱,掙扎未果,感受著郁青的沉穩有力的心跳,不自在的咳一聲,主動進入正題,道:「幾時走。」

  說畢趁郁青驚錯鬆懈,連忙把手收回來,轉身坐回案前。

  見他抽身,窗外那個不樂意了。

  整個身子轉過來支在窗欞上,微微探進窗戶,頗為無奈道:「都知道了啊。」

  能不知道麼。

  寫大字的那人輕飄飄地瞥了他一眼,不可置否。

  尤潛一邊看熱鬧不嫌事大一邊雲裡霧裡——打什麼啞謎!

  郁青懷疑季松翻了個白眼,但也只能沉聲解釋道:「君命難違。」

  窗內人還是不應。

  郁青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他好像也不能再多說些什麼,只能痛苦地皺著眉。

  一旁的尤潛突然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了:

  半月前,燕雲十六州傳來鎮守塞北的澄安侯陣亡的消息。

  雖說澄安侯長子湯雨回是兄長昔年同窗,可如今尚未及冠,燕雲軍權恐怕一時半會兒到不了他手裡。

  兄長若是此時自鑒鎮邊,轉身便得復興季氏,榮華可待。

  但誰料書還未遞到中書省,從未動過粗扯過臉的爹爹竟然盛怒,不由分說地,請命書在半道截下,又將兄長呈了家法。

  自此,侯府里的家臣步曲多了幾倍,兄長也被禁足別院。

  話說那郁青哥哥家中兄弟鬩牆內鬥不止,步步成局,若想站穩腳跟最快的方法就是軍功……

  而伊今夜冒險來此似乎只是為了跟兄長告別。

  所以……

  尤潛醍醐灌頂,連忙嚷道:「郁青哥哥是要去塞北嗎?這怎麼能行!那兄長呢?我兄長可怎麼辦!郁青哥哥不准走!」

  郁青啞然:「咱們阿潛真的只有六歲嗎。」

  季松像是什麼也沒聽見,一筆一畫寫著大字,速度勻稱穩健,很快就又寫完一張。

  眼前這一幕,突然和母親郁夫人病逝前一宿,寂靜無聲,日薄西山,華燈初亮的景象重合。

  這種無力又沉默的氛圍,使得郁青沒來由的慌張——他最怕見季松這樣不吭不響。

  「今晚走,不知……不知何時歸。」

  郁青小心翼翼地探窗,輕輕扯過季松袖子。

  既怕打擾他寫字,又怕他真的不理人。

  季松筆一頓,眼睫一顫抿了下唇。

  他早就知道答案,郁青親口說出來,就像是臨刑前的判決。

  郁青別過臉,暮地酸了鼻子:「季崖柏!別……不跟我說話。理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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