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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他須臾間即燃至頂點的狂焰怒視中,傅琬擲出了邀帖,眼皮抬也不抬,道:“想發飆,莫找本公主,是逍遙王妃邀我來的,我受人之託,忠人之事。”

  “她去了哪裡?”

  “奇怪,那是你家王妃,她去了哪裡竟也不告訴你?”眼角瞅著逍遙王有bào怒狂發之勢,又適時道。“我只聽說她要去為妹妹做些事,往西邊去了。”

  慕曄旋風般沖了出去。

  他騎馬直入太子府。

  “太子哥哥,小弟請命前往西疆捉拿二哥。”

  慕曦打如山的案牘中抬頭,眼內儘是審視,“前兩天,你不是說為兄的侄兒先天不足身子弱,你為盡人父之責不願遠離的麼?”

  “小弟請太子哥哥允准!”

  面前的小六,氣息緊迫急促,目色狂亂yù焚,這樣的神qíng,他只在磨盤山遇險小六聽府中侍衛來報王妃在門前奪馬飛馳不知所蹤時睹見過一次。“你又是為了你的王妃?”

  “對,曄兒不能再讓她獨涉險境!”

  “曄兒你是當真糊塗還是早知內qíng?你家王妃大腹便便還能騎馬馳騁,這會是蘇家門第出來的大家閨秀麼?為兄還聽說……”

  “太子哥哥,她是曄兒最愛的女人,憑這一點,太子哥哥不可以對她多些顧念和寬容麼?”

  “這麼說,她的來歷你是知道的了?”

  “請太子哥哥為了曄兒善待曄兒的妻子。”

  “即使她有可能是你二哥派到你身邊的細作?”

  “住口!”慕曄突然一吼,吼愣了太子與自己。

  慕曦定定望他,失望與挫傷在臉上jiāo替抹過,“你為了一個女人,居然有向為兄怒目相向的一日,曄兒,你好,你好呢。”

  “如果小弟傷了趙姑娘,太子哥哥會如何?”

  慕曦冷笑,“她怎麼能和瑩兒相比?”

  他面色一凜,字字如山道:“委實不能比,趙瑩連我愛妻的一根頭髮也比不上。”

  “你——”太子盛怒,甚至高揚起了右掌。

  他巋然不動,靜待那掌落下。

  頓時,太子府書房內的空氣僵沉如鉛石。

  第二十七章(上)

  楓葉鎮乃出京通往各處的必經之路。

  停下補充gān糧清水的冷香,與一位喜歡做不速之客的不速之客不期而遇。準確說,對方是特地為她而來。

  路邊茶攤上,對方大剌剌地在她對面落座,逕自捏了片牛ròu送進嘴裡啖得有滋有味。

  “我沒有時間和你周旋。”她說。

  “那麼,在下就直接說了。”不速之客朗岳談笑自若。“我勸你既然出來了,就莫再回去,那處當真不是適合你的所在。”

  她顰眉,“與你有關麼?”

  “當我這人犯賤,喜歡多管閒事成不成?”他頹喪大嘆,旋即又眉飛色舞。“記得我們是怎麼認識的麼?我逃難逃進了你的車內,那當下,還真是個驚若天人。不過,難道你沒有懷疑過憑我的武功誰能那個本事bī我láng狽至此?你的丈夫武功是不錯,但大不了與本座打個平手。”

  她美目倏明倏滅。

  “想到了?”朗岳要笑不笑。“刺殺的對象與出資雇凶的東家是一人,這等事你以前可經歷過?那日,我到太子府向余天元索要餘下的銀票,還險險與你的丈夫狹路相逢,看他那般拼力護衛,不知是該同qíng還是讚嘆?”

  “……太子為何要這麼做?”

  “皇家人的心計,多有兩個目的,一是奪取,二是嫁禍。歧王與太子不睦舉朝皆知,但皇上明知歧王處處為太子設絆,卻總報以姑妄縱之的姿態。太子雖不滿,也不敢在天子面前妄言,索xing就雇凶自己刺殺自己,既能嫁禍歧王,又能迷惑天子,豈不樂哉?”

  她聽得不耐,“我問得是,他為什麼要你殺我?”

  “果然聰明。那日我躲進你的車內,為得就是順手殺你。因為你在逍遙王心中的分量太過重要,會分扯去他為太子圖謀大事的jīng力。”

  “……僅僅為此?”

  “僅僅為此。”

  “你既然知道是太子雇凶自娛,為何還任慕曄滅了你多處暗樁?”

  “哼。”他聳肩。“那些不過是紅葉教的老頭兒留下的,難道他以為我這個從未被他瞧在眼裡的庶子會當真替他和他的兒子復仇,替他守著什麼基業?逍遙王殿下樂意替我拔了那些東西,更省本少主的力氣不是?惟一意外的,是我最得力的副手阿萬也死在了他的手裡,那也正是我將你擄走出一口氣的原因。”

  居然也是一樁家族恩怨。“慕曄在你身邊安cha了內線,為何對此一無所知?”

  “蝶兒姑娘對你家王爺的確一片忠心,但她所能看到的,只是我想讓她看到的。”

  “……蝶兒姑娘?”慕曄的內線是那位花魁娘子?

  他壞笑,“這你大可放心了,逍遙王並非蝶兒姑娘的入幕之賓,她的男人是余天元。但可憐的蝶兒並不曉得余天元是太子府里的人,我們二人在她的擷芳樓演足了戲,無非也是太子的示意,目的是讓你的丈夫能夠長留京都而已。”

  “……余天元?”這個名字,也不陌生呢。“你為何要把這些告訴我?”

  “我喜歡你,你居然不知道?”

  “我不喜歡你,你應該知道。”

  朗岳捧心,亦真亦假道:“冷姑娘,你傷了我呢。”

  她勾起行李,“你保重。”

  “喂!”他向她背影大呼。“你不會làng費我特地追你的這番心意罷?你不會再回那個金絲籠子裡了罷?”

  “多謝。恕不奉告。”馬蹄聲急,一騎紅塵去。

  朗岳將剩餘的牛ròu、茶水風捲殘雲享用完畢,與她背道而馳之際,回頭望,悵惘笑。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但有些花註定要在遠處賞望,方能葆其永久的芳香,如此,甚好

  第二十七章(下)

  西北荒漠之地,冷香尋到了那群亡命天涯的殘孽。

  這場追殺,由晚chūn到暮夏。歧王的殘餘人馬被她如影隨形,死亡的氣息整整籠罩三個月。整片大漠裡都在流傳‘暗香浮動索命來’的讖諺,許多人繪聲繪色地描述一個紅衣女子彈指間芬芳繞鼻轉眼間屍橫當場的傳說。因為她,各個部落無人敢將歧王收留,也因為她,流躥在大漠間殺燒搶掠的盜賊不敢隨意肆nüè。

  秋天到來時,她在一座小部落主的帳蓬里找到了歧王,她以真面目現身時,對方正以幾顆價值連城的珍珠向小部落主買個容身之處。

  “怎麼會是你?你不是老六的……”

  “我是你的索魂使者。”

  “為什麼?”

  “你殺了我的妹妹。”

  “……洛北翰的妻子?”歧王恍悟,將幾顆珍珠平手端到她眼前。“放我一馬,這些東西可以讓你一世無憂。”

  “我的妹妹本該一世無憂!”她驟然出劍。

  歧王突作詭笑。

  帳篷塌陷,將她壓覆其內。

  “弟妹,為了感謝你多日來的不離不棄,那邊籠子裡的幾隻láng就當送你的了。”慕曠與小部落主相視一噱,上了馬。

  突然間,一股子異味瀰漫開來,駝絨布做成的帳篷如雪融般迅速消失,帳篷下的人影一飛沖天,又如雁般俯衝直下,劍鋒所向正是歧王。

  四名侍衛縱身護駕。

  歧王趁隙拍馬疾奔。

  她被幾名侍衛的劍招纏住,一時難以擺脫,眼見慕曠又要逃得一劫。

  “歧王殿下,末將送你一程!”夕陽下,一匹青驄馬御風踏至,馬上人刀光如雪,

  歧王認出來人,“洛北翰?”

  與洛北翰jiāo手,歧王焉有勝算?不出十招,已是險象環生。兩名侍衛前去支援,冷香金絲蔓延,纏住二人腳踝,另外二人大駭,彼此施個眼色,各選一個方向,分頭逃命。

  她沒有急於追趕,直等兩人各到了五六丈外以為逃脫生天之際,她兩袖同揚,彎月鏃流星般的追出,兩具身軀栽倒,從此長眠於huáng沙大地間。

  那廂,一聲絕望的慘呼直達天聽。

  洛北翰手刃歧王。

  “北翰有個不qíng之請。”洛北翰背對她,聲色出奇平靜。“將我的屍身付之一矩,骨灰送到月兒身邊。”

  她先惑後悟,身形疾掠,卻遲了一步,只見刀起血濺,一代名將洛北翰未裹屍疆場,由此橫刀自刎。

  這個人,先失qíng於月兒,後失信於她。他明明答應過,要活著,活著受歲月摧磨……他篤定她為了月兒不能任他曝屍荒野……

  大漠風寒,天邊雲燒似血。

  她將洛北翰的骨灰送回南越。

  凝視著墓碑上“愛妻冷月之墓”的蒼勁大字,耳畔是洛老夫人的幽咽低泣。

  “我就知道,清兒死了,北翰也不能活久,可是這個不孝兒,怎就不能為了我這個白髮人多捱幾年……”

  洛北翰的一對弟、妹邊勸慰母親邊傷心嗚哭,哭大哥,也哭大嫂。

  她突地明白,月兒在這個家中,是曾經實實在在地幸福過、存在過的。她蹲下,指腹抹過“冷月”兩字,道:“月兒,這一世,你並非沒有人疼愛,若你聽得見,聽姐姐一句話,開心往生去罷。”

  她該回去了,回去接她的寶寶。

  第二十八章(上)

  又遇故人。

  同樣是進京要道的楓葉鎮,她打尖歇息時,遇地痞生事,對方吵吵嚷嚷要拉她到官府說理。她懶予糾纏,甩身離場。

  一枚竹箸為她擊落了she向她後心的短弩,數枚牙籤封了幾人的喉嚨。

  “……蘇小姐……還是冷姑娘,你還記得在下麼?”

  她回眸,“余天元?”

  那青衫短須男子受用大笑,“姑娘還叫得出在下的名字,真真箇是受寵若驚呢。”

  她眸線掃過地上短弩,弩尖烏黑,毒意昭昭,冷笑:“太子命你來殺我?”

  “不錯。”

  “而你方才救了我?”

  “不錯。”

  “不怕你主子治你的罪?”

  “在下這條命,主子隨時可以取,但取之前,自然也能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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