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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齊亓的執意阻撓之下,喬珩萬般無奈,卻也只得留在軍營中等他回來。

  當齊亓身披銀鎧,手持火銃立於陣前,疾風捲起他高束的髮絲,紛紛揚揚,鋪散如虹。

  他一如少年時的意氣風發,只是眼中多了份內斂深沉。

  新仇,舊恨,早該一一清算了。

  「真是想不到,我們還能再見面,小狗崽,還沒正式介紹過吧,」魁梧的男人策馬自北蠻軍頭陣中走出,信馬由韁地在陣前踱步,「記住我的名字,阿步日達。」

  再度與那廢去他右手的男人直面相對時,齊亓心底卻平靜如水,「這麼多年了,你這張嘴還真是半分進益也沒有。」

  阿步日達不怒反笑,恣意掃過他滿頭的斑白,道:「倒是你,這些年被我們北地的秘毒折磨的痛不欲生吧?哈哈哈哈!」

  卻不想齊亓只是漠然回答道:「恐怕是要讓你失望了。」

  「送去的和談書想必你已經看過了,就不想拿到解藥麼?沒有它你活不了多久,」阿步日達斂了笑,舉起一包用羊皮裹著的東西晃了晃,那裡面正是「委蛇」的解藥,他面色逐漸陰沉,道:「最後的一服解藥就在我手上,想活命的話,就按我說的做,用你大朔北方的城池外加你手中的東西來換,這筆買賣,很划算。」

  「很划算麼?你的如意算盤怕是打錯了。」

  「既然你如此的沒有誠意……」說著,他打開手中的羊皮,獰笑著隨手一揚,那些藥粉瞬間化入風,消失的無影無蹤。

  「那就等死吧。」

  ……

  風卷朔雪,吹打在臉上如冷刃般剌得人生疼。

  齊亓身上的軍甲早已被鮮血澆透,血紅的晚霞映著蒼涼的雁棲關。

  經此一戰,兩軍皆是傷亡慘重,白骨露野,血流漂杵。

  北蠻軍八萬五千餘人已所剩無幾,僅剩一支殘部仍作困獸猶鬥,阿步日達抹了把臉上的血污,端起手中的舊式火銃直指向齊亓。

  「該結束了。」他陰寒的聲音響起,隨之便扣動了銃栓。

  齊亓當即舉銃予以回擊,他手中的火銃射速遠快於阿步日達所持的那杆,子窠所採用的形制,早已決定了在其發動時必定勢如破竹般的攻勢,僅於半空便將迎面而來的銃彈擊得粉碎。

  那枚子窠並未因此而停滯,而是繼續向前疾飛。

  阿步日達當即扼緊韁轡,只是這枚迎面而來的子窠內里充填已換用了綠磷硝石,發動時的效力更為摧枯拉朽,即便他已做出了最快的反應,眼角仍被其灼燒,烙下一道焦黑的印痕。

  就在他重新裝填彈藥之際,齊亓已然打出了第二枚子窠。

  而這枚子窠正中那人執著舊式火銃的右手,只聽一陣力竭聲嘶地咆哮,阿步日達的手自手腕處被炸得血肉狼藉,森森白骨畢現。

  焦黑殘缺的手掌落在一旁的土地上。

  齊亓沉靜地再打出一銃,精準地擊穿阿步日達的右側肩胛,子窠瞬間爆燃,逕直炸斷了他整條右臂,黏稠而零碎的血肉噴濺了他滿身。

  火銃強勁的衝力將他從馬背上擊落,劇痛使他癱倒在遍地血水中動彈不得,沒頂的污血更如無數痴纏的蔓,牢牢地困縛著他。

  「這回,才是真的結束。」齊亓躍下馬背,面似修羅般沉步走到阿步日達面前,猛地拽起他血水濡濕的前襟,復又重重地將他摔按在地上。

  周身的泥血飛濺在他的銀鎧上。

  阿步日達怒吼著攥拳捶向壓制著自己的齊亓,一拳正中他的右臉。

  兩人的身形相差甚遠,可縱使挨了一拳,齊亓依舊巋然不動,死死將阿步日達扼制在身下。

  他啐出口中的腥鹹的血,一把扼住他的脖頸,佩戴著護臂的右手緊攥成拳,直衝他的面門揮去。

  護臂的金屬部件落在阿步日達臉上發出一聲悶響。

  阿步日達突然狂笑出聲,大口的血翻湧而出,「哈哈哈哈哈……我死了,你也活不成!這世上再沒有第二個人知道解藥的配方……」他惡戾地盯著齊亓,狠狠地掐住他扼在自己頸間的手,眼中灌滿血水,猩紅如許。

  這句話徹底激怒了齊亓。

  他從未畏懼過死亡,只是想到終將負諾,他便再也無法控制住自己。

  護臂的榫卯關節咯咯作響,齊亓紅著眼,一拳一拳決絕地捶在阿步日達臉上,直到他的狂妄的笑聲漸漸微弱。

  一聲聲黏膩的鈍響,伴隨著北蠻軍的潰敗之息,久久迴蕩在雁棲關上空。

  「一起下地獄吧……」

  號聲響起,喬珩火速策馬揚鞭,直奔戰場而去。

  他一眼望見了屍山中的齊亓,他正坐在阿步日達的屍首旁恍惚出神。

  「亭硯!」

  齊亓被這聲嘶喊喚回了思緒,他緩緩地起身,長長的吸了口氣,轉身奔向喬珩。

  猩紅的霞光下,風,微揚起他染血的長髮。

  「玊之,對不起……護臂怕是要重做了。」

  昭武元年二月。

  北蠻呈上歸降書,自願俯首於大朔。

  自此,北蠻三十二部盡數回歸大朔國土,北方這場持續了百餘年的鏖戰,終於平息了。

  暮去朝來,流光如箭,彈指間已過了五年。

  正值初春,攝政王府一派春風和暖,芳蔭遍地的景象。

  齊亓一早便搬著把木凳守在王府門口,望著天上清淡的浮雲,嘴裡輕聲哼唱著首無名的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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