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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紀榛被撲來的火光熏得倒退兩步,一個士兵抓住他,「小秦先生,快隨我們走!」

  他抻著腦袋,紅光里只見逃竄的鐵甲,耳側儘是悽厲的慘叫聲,挪不動腳。

  大火似乎是從沈雁清所住的營帳方向一路燒來的,燒到他住處火勢弱了不少,再前頭是蔣蘊玉和紀決的營帳,想必兄長等人平安無事。

  可沈雁清呢?

  一個被火苗吞噬的士兵痛苦嚎叫著在地上打滾,將士自顧不暇,見大火無法撲滅,只能痛心地看著戰友活活被燒死在自己眼前。

  紀榛呼吸間儘是嗆人的煙味,他捂住口鼻,撥開士兵的手,本能地往前走了兩步。

  逃竄的士兵紛紛跑過,火箭噌地擦過紀榛的耳邊,他身軀一僵,不管不顧地接著前進。

  「小秦先生,小秦先生.....」

  紀榛置若罔聞,躲避著撲騰的火光,近乎是小跑了起來,有火苗咬住他的衣擺,他嚇得拿手去撲滅,被燙了掌心。火苗是滅了,雙手卻撩得通紅,可他卻察覺不到疼似的,咬著牙朝前方大喊,「沈雁清!」

  回應他的是兄長在背後的呼喚,「榛榛。」

  與此同時,火光瀰漫處,他終見一道熟悉的身影。沈雁清扶著受傷的賽神仙穿梭在星火里,他的白袍被撩破了些,幾縷髮絲垂在額面,隔著漫天的火光對上紀榛水色的眼。

  紀榛臉上一喜,就要去找沈雁清,可一側的營帳卻被火壓垮,轟地倒了下來,他被逼退幾步,方站穩就被紀決擒住了手臂。

  他急道:「哥哥,沈雁清還未逃出來。」

  營帳擋住了紀榛的腳步,他只能幹著急喊著:「沈雁清,快些——」

  氣溫越來越高,焰火撲在皮膚上像是要活生生把人烤熟,熊熊大火很快就要將前方湮沒。

  因著前方有障礙物,只能一人通過,沈雁清先將負傷的賽神仙奮力推出去由士兵接住,可就在他打算翻過營帳時,其餘的營帳也不堪明火焚燒,紛紛轟轟地倒塌。

  沈雁清拿手擋了下直衝面門的黑煙,再睜眼時,前方是通天大火,像是一汪火海將他和紀榛隔絕開來。

  紀榛見沈雁清無法逃脫,眥目欲裂,竟是肆力一掙便掙開了紀決的手,不顧一切就要衝上去。

  他便是這樣,無論應承兄長多少回,事關沈雁清就將本余不多的神智拋諸腦後。

  烈焰將空氣燒灼得扭曲,朝沈雁清奔來的紀榛似也被拉扯得變形,沈雁清用力地閉了下眼,又有一架營帳倒在他面前。

  他徹底被困在了火海里。

  「不要——」紀榛嘶叫起來,熱火撩了他的指尖,「沈雁清!」

  沈雁清目視著熾盛火焰後的朦朧身影,忽地有些後悔沒有聽紀榛的勸早些離開軍營。

  他費了這樣多的心思,哪怕是拿自己的命當籌碼下注一場不知勝負的賭局。

  上天眷顧,他賭贏了,紀榛偷令牌要他離開.....

  紀決說得不錯,他擅於攻心。死要紀榛記住他,活著便拿準了紀榛定無法見他悽苦落魄。

  可他這樣煞費苦心,眼見著就能與紀榛再續前緣,一把突如其來的大火卻燒光了他所有的籌算。

  他算來算去,總算不過天命。

  紀榛更近了,有那麼一瞬,沈雁清竟想,活著不能與紀榛百年好合,不如死後同住冥府做一對永不分離的千年鬼鴛鴦。

  可原來真真正正心繫一人是捨不得對方共同赴死。

  紀榛凝視著不遠處的沈雁清,猛然要衝進火淵裡,紀決卻從背後抱住他,將他竭力地扯出火焰。

  沈雁清深深凝望著淚流滿面的紀榛,退後一步,揚聲道:「紀大人,有勞。」

  縱是紀決,此刻亦不忍地別過眼。

  沈雁清決絕轉身,頃刻身影就被撲騰的火光蓋過,再也不見。

  紀榛撕心裂肺的呼喚響徹天際,「沈雁清——」

  「榛榛,天無絕人之路,沈雁清未必不能脫身,待火勢滅去,你我再回來.....」

  可紀榛親眼看著沈雁清葬身火海,已再聽不進去一字半語,瘋了一般要撲進流火里。

  紀決無法,只得狠心一計手刀劈在紀榛的後頸,將人背離滾滾濃煙。

  —

  誰都不料李暮洄知曉大衡軍回天乏術,竟採取了玉石俱焚這番慘烈的手段。

  蔣家軍七損八傷,眾人怒火滔天,天一亮整軍攻破皇城。

  三殿下李暮洄誓死不降,殊死搏鬥後被蔣蘊玉生擒關押。

  蔣蘊玉攜兵立於囚禁廢太子李暮惟的承乾殿前,單膝跪地,音色嘹亮地恭迎大衡朝新一代天子。

  李暮惟攜妻兒走出囚他二載有多的牢籠,再見熹光。

  成王敗寇,史書里唯寥寥數語記載這場始於秋末,結於初春的變亂。

  舊帝殘害忠臣孝子遭至宮變,新帝寬厚,以皇太極厚遇待之,不得離皇家寺廟。三皇子李暮洄被貶為庶人,終身軟禁於幽鳴台。

  新帝登基後,賜諡號「長德居士」於恩師張老太師,恢復紀決吏部侍郎之位,改蔣蘊玉為鎮國將軍。

  兩月後,又為曾刺殺契丹王而亡於回京途中的沈雁清平反,賜風水寶地立衣冠冢,墓碑上刻一語——死去何所道,托體同山阿。

  新帝李暮惟仁厚有加,得百姓愛戴。

  四海此中朝聖主,峨嵋山下列仙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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