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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一文不值。

  親緣血脈尚且如此,罔論情愛。

  他不信情愛,也無人叫他如何與人情愛。

  長大成人後在沙場上沉浮,溫熱的人血濺在臉上,驚恐、絕望、畏懼、痛恨…人世間的陰暗一次又一次在瞳孔中重演,他已習慣於麻木不仁,以對抗靜默長夜。

  他也以為自己成了人人口中無情無愛、殺伐果斷呼延王,他也以為斷絕前塵便可重獲新生,他也以為這一輩子沒什麼放不下的情、離不開的人。

  或許沒有衛凌,他就會同他以為的一般,半生戎馬、一統天下,最終孤獨地在王座上離去。

  衛凌,是他這一生的變數與光華。

  呼延雲烈耳邊嗡嗡作響,面前的衛凌開始有些模糊。

  他看見人銳利的雙眸、唇邊的青茬,想要說什麼卻聽不見自己的聲音,他眼睜睜地看著衛凌離去,卻因心口的劇痛疼得跌回石凳,大口大口地喘息,已緩和仿佛被人掐住咽喉般的窒息感。

  衛凌走遠了,怕是再不會回頭了。

  這一世傷他太深,他盡力了,但仍然彌補不完。

  還好,衛凌已不是孑然一身了。如今的他,武功高強、受人敬仰,他的好已然不單為自己一人所知,他的衛凌,鋒芒閃露,所有人都知曉。

  他走後,朗兒繼位,錫和輔政,朝堂應當是穩當的,彌先生與秋明也在從藥靈谷來的路上了,若衛凌因他傷懷,想必秋明那個聒噪的小子也會滔滔不絕,勸得衛凌對他深惡痛絕。

  思及此,呼延雲烈忍不住一笑,嘴角溢出幾滴血珠。

  他不知曉衛凌會不會因他的離去傷懷,他怕衛凌心傷,心痛至極的感觸他深有體會,但私心裡,他又盼著衛凌能為他傷懷一些時候,好過就此將他遺忘。

  但也只是一些時候便好,若他是再也醒不過來,便讓衛凌就此釋懷,做他的驃騎大將軍,瀟灑風光地度過餘生

  血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須臾之間便積了一灘。呼延雲烈搖搖晃晃地起身,看著衛凌越走越遠的背影,就快要看不見,他真捨不得。

  不知還能不能再相見,這一次,許是永別了。

  呼延雲烈眯著眼,企圖匯聚眼前虛散地光。

  快要看不見了,衛凌走得太快,他又離得太遠,二人之間仿佛總有道越不過去的屏障,他從前總摸不清是什麼,如今他似乎知曉了…

  衛凌,是恨他的。

  或許是因身份,或許是因情分,衛凌不願承認、不敢承認,他是恨他的,但事實如此。

  這樣也好,若他再也醒不過來,便一直這般恨下去,不要原諒,不要介懷,不要回首。

  嘴角勾起一抹釋然的笑,呼延雲烈噴出一口獻血。

  已然有些瘦削的身子跌落在一地碎石之間,再也沒有動靜。

  血跡順著地面蔓延開來,他微睜著眼執著地望著衛凌離開地方向,直至瞳仁散開。

  「王上…」

  呼延雲烈看見遠處一行人朝他奔來,耳邊已經沒有聲音了。

  衛凌,大概要下一世,再會了。

  -

  衛凌回宮裡的住處收拾了些東西,往後就出宮住了,想來也是淒涼,而立之年的人了,統共能帶走的東西裝不滿一包袱。

  自嘲一笑,往後便好了,到了新住處,他必定好好添置一番,再將赤也接來,這孩子總說不願住宮中,他買的那間宅子不大,但兩個總是夠住的。

  正收拾著,一把精緻的匕首從衣物中掉落,拾起來一看,剛回宮那會兒主子…王上賞的物件。

  衛凌將匕首抽出來觀賞了一番,刀刃薄如蟬翼,刀身光滑如紗,若不是手柄上幾顆浮誇又硌手,還真是一把耐用的好刀。

  回來之後,王上隔三差五便賞東西,他大多用不上,便都留在了此處,不打算帶走。

  將刀插回刀鞘,衛凌將匕首放到那堆東西中,拎起自己的包袱往門外走,臨了跨出門檻了,卻忽然返回,毫不猶豫地拿出那把匕首揣進兜里,仿若無事般走出宮門。

  出宮後,天色有些灰暗,上空浮了幾片灰雲,大約是要落雨,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決定再去趟林府。

  林大人待他不薄,那日從地牢中出來後,問他要了份暗衛營的新規,幾日之後趁著下朝的空當找到他,大讚他的新規務實,稍加潤色便可推行至禁內、軍中。

  此後也是事事為他說話,替他澄清了許多莫名而來的污名,便是這兩月去齊陽剿匪的機會,也是得林大人力薦來的。

  衛凌到了林府,待下人通報後,便隨管家到了林大人的茶室。

  掀開竹簾,便見白髮長須的老者面色溫和的請他落座,手中不停,沏茶、倒茶,行雲流水的一番動作後,一杯繚繞著縷縷白煙是茶水遞到衛凌手中。

  「衛大人這一路辛苦了,老夫在家中聽聞衛大人捷報連連,甚感欣慰,便是連這的傷處」林大人點了點自己額頭上一條癒合不久的長疤道:「都好得快了。」

  衛凌不語,望著林大人額間的傷處,無端想起呼延雲烈心口的長疤,比之猙獰百倍,可那時在齊陽不過修養了幾日,便一路顛簸回了昌泯。

  「過兩日我一舊友回昌泯,到時候讓他給林大人看看。」

  林大人擺手道:「不必勞煩,皮外小傷而已,這些日子都已好得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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