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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玄序的聲音遙遙傳來,帶著某種悵然,「我的確想讓哥哥繼承天道,但在葉輕雲入魔這件事兒上,我所做的僅僅只是推了他一把,引出他的心魔罷了。」

  「……真正讓他入魔的人,真正能讓他出現心魔的人,自始至終都是你啊,天宮的鶴玄子大人。」

  槐序走到孩子的身旁,垂手撫著弟弟的額頭,與其說他們之間的關係是兄弟,不如說他們本來源於一體,他們都是時間之神。偏偏天道和他們開了一個小小的玩笑,原本的時間之神分裂成了兩位,將四神衹變成了五神衹。

  青年張開五指,摸了摸弟弟的頭髮,然後把手搭在了對方的額間。玄序似乎意識到了什麼,卻只是微微睜大了眼睛,然後張開了雙臂擁抱了青年。玄序閉上眼睛,眼前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見,原來這就是哥哥已經習慣的黑暗世界,孩子的身體輕微顫抖起來,眼睫些許濕潤。

  他們共同發著淡淡的光,疼痛的襲來猶如一場突如其來的爆炸,槐序伸手握住了玄序冰冷的手,孩子發顫的身體漸漸停止了,相握的雙手驅散了堆積在祂心底的惶恐與不安,源源不斷的熱意和溫暖像是黑夜中黎明前的光芒,玄序終於露出了由衷的笑容。

  死亡本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玄序一直都是這麼認為的,如果天道不是哥哥,祂會覺得整個世界都是危險的。可現在哥哥握著祂的手,邀請他共赴死亡,祂竟然也不覺得死亡是多麼可怕的事情。只要有哥哥在,似乎眼前的世界就是無限的光與亮。他們的身體猶如獲得了無限的生機,隨著光芒消退,曾經的時間雙子如抽芽之樹,轉眼之間長勢兇猛,變成了一棵直插雲霄的蒼天巨樹。

  葉輕雲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直到身旁傳來輕微的腳步聲,他才有所悟般抬起了頭,看向鶴淵。

  「……祂們直到最後,也許都沒有後悔所做出的選擇。」葉輕雲望著鶴淵,習慣性地垂下眼睛,「我也一樣。我從未後悔入魔,從未後悔與你相遇抑或重逢岐山,從未後悔來到天宮,尋到你。」

  鶴淵點頭。

  葉輕雲便接著又說:「因為我喜歡師父,一直以來我都在仰望師父,所以無論師父做出什麼選擇,哪怕因為我入魔而厭惡我,生我的氣,我也依然喜歡師父。無論師父愛我抑或厭我恨我,我都能夠接受。」

  「因為是師父,所以沒關係。」

  鶴淵垂下眼睛,淡金色的瞳孔猶如流動的熔岩,又仿佛天邊破開一角的無限天光,祂低下頭吻上青年的嘴唇。葉輕雲渾身一顫,眼角湧出了滾燙的液體,似乎再也無法克制下去,抬起頭迎合著神明的親吻。

  他們的身後是天宮宏偉又巍峨的神聖宮殿,如往日般日夜不消璀璨光芒,天上卻忽然落了一場大雪,一如三百年前的那場大雪,冰冷依然,卻難掩鶴淵心底的暖意。祂握著葉輕雲的手,溫柔地笑了起來,青年的指尖不同於少年那麼柔軟,卻無比有力。

  「我已經放棄了神性,」鶴淵抬眸,金色的瞳孔溫和而柔軟,與死亡之神的冰冷全然不同,「現在的我,與方相氏沒什麼不同,我也是一個只有人性的神明。」

  他微微笑起來,握緊了葉輕雲的手:「但是……不論如何,我不會後悔。」

  「選好了麼?」

  白澤站在樹下,祂的手掌貼在巨樹的樹皮上,平靜地道:「破壞了黑面具,你就是下一任天道。真正的天道藏身於黑面具之中,一直都在等你,鶴淵。你是祂命定的下一任天道,在你仍是個小小的仙首大人時,祂就在等你給予的解脫。」

  「祂一直都在注視著你,注視著這座風雪中的天青城,注視著人間。祂作為一道永恆的規則,等了一千五百年,終於等到了今天。」

  白澤抬頭,跨越風雪,眺望高懸在天上的黑色面具:「從最初開始,第一眼注意到你的神不是相柳,而是天道。」

  鶴淵凝望著那張風雪之中盡顯疲態的面具,嚅動嘴唇,輕輕地說:「……原來如此,原來是這樣。」

  少年的腳下聚集祥雲,飛到空中來到黑面具的身邊,抬手將它捧在掌心中,指尖觸碰到面具的古老花紋,鶴淵的掌心中溢出些許神力,咯蹦一聲脆響,面具隨著他的神力破壞之下四分五裂,似乎有蒼老的聲音遙隔山海,跨越風雪而來,在鶴淵的耳邊輕聲說:辛苦你啦,年幼的小傢伙……

  鶴淵猛然睜大雙眼,心中意識到那就是真正的天道。

  破裂的黑面具在他的掌心中化作光芒,將鶴淵全身包圍,一道劇烈的雷鳴過後,天空放晴,世界明朗。

  葉輕雲站在巨樹的一旁,無聲地淌落眼淚。他的愛人在這一刻終於化作永恆的規則與定律,永遠都不會消失,永遠肩負向前的責任,永遠被束縛在天宮之中,遙視人間。對於天道而言,光陰無用,任何都只是一個虛無的概念。

  「別哭,」白澤盯著那道熱烈的光芒,「這是他自願選擇的,他是願意成為天道的。只要你仍然在他的身邊,他就不會後悔今天的選擇。只要你不離開他,他就不會覺得多麼痛苦。」

  「承擔應有的責任——這是鶴淵,自成年以後一直在做的事情,他已經習慣如此。只要你在他的身邊,他就能一直堅持下去。你是連接風箏的那根細細的線,是無形中的錨。只要你在,風箏就不會被風雪摧毀,不會迷失在風雪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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