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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綰推開面前的人,大步往前走。這個地方,她片刻也不想呆下去。幾千年了,來回兩遭,她從來就沒有此刻這麼累過。在她的身後,那個巨大的鼎發出輕微的一聲破裂聲,隨即細密的破裂聲一波接一波地傳來,鼎壁如同夏日裡的薄冰,布滿了細密的裂紋。

  不知誰發了一聲喊:“這鼎要毀了,快將先帝先後的金身搶出來。”

  但眾人還不及伸手,“啪嗒”一聲脆響,那鼎連帶著鼎里的三個人,統統化作了黑色的碎晶,就連半點菸塵都沒有拋起來。就像他們來到這個世間的時候一樣,同樣靜悄悄的,不曾激起半點菸塵。

  二皇子嘆息了一聲:“掃起,撒入四海吧,望三界引以為戒。”

  “蘇綰,你要去哪裡?”匆匆趕來的芷風拉住蘇綰疾行的腳步,眼裡滿是深深的同qíng。

  蘇綰的眼睛始終放在那朵白玉蘭花上:“我要去璀璨宮。”

  “如果不行呢?”

  蘇綰笑了笑,“一定能行的。你還好吧?”

  芷風道:“是封舟找到了我的ròu身。”

  蘇綰點點頭:“這樣就好。”

  芷風在她的身後喊:“蘇綰,有一個人讓我跟你說,他會在攬天宮一直等你。”

  蘇綰沒有回頭。

  ……

  璀璨宮外,宵宵盤腿坐在那片金色的沙子上,愁眉苦臉地看著dòng開的大門裡,躺在金玉軟榻上,醉得一塌糊塗的女人。這一睡,不知又是多少年?她記得地母將睡未睡的時候,她拉著地母問:“我還要替您守多少年的門啊?”

  地母半睜著嫵媚的眼睛:“誰知道呢?夢裡也沒有此刻寂寞啊。”

  她努力地勸地母:“怎麼會寂寞呢?有天父陪著您。”

  地母笑了笑:“就是因為有他,所以我才寂寞。”

  她還想說什麼,地母優雅地揮了揮手:“小孩子不會懂得大人的事的。去吧,去吧,聽我的話,去門口等著蘇綰。”

  蘇綰這次來,會是什麼樣的呢?她的qíng緒會怎樣?會不會bào跳如雷拆了這璀璨宮?這次天父生了氣,是不會管這裡的事的,而地母也不可能輕易醒來,只有她一個人在。宵宵望了望還鋪到在沙礫里的那兩道大門,搓了搓兩臂。

  一條素青裙子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她的面前。宵宵抬頭,帶了幾分討好的笑:“你來了?”

  蘇綰點點頭,抬腳就往裡走。

  宵宵忙拉住她,在她的眉毛往上揚起之前,把地母的話說了出來:“娘娘吩咐說,讓你帶著這朵玉蘭去蓬萊島,只要集齊了蓬萊島上的仙糙,他就會醒來。”

  蘇綰冷冷地看著她,一言不發。宵宵趕緊搓了搓兩臂,道:“娘娘還說,以後,你們仙福永享,再無磨難。”

  蘇綰冷冰冰的臉突然開了一條裂:“你是不是少說了一句?”

  宵宵吃驚地看著她:“昂?”

  蘇綰已經轉身離去:“她的原話是不是說,仙福永享,壽與天齊?”

  宵宵摸了摸頭,大聲道:“正是如此!”

  第60章後記

  蓬萊島上搬來了一個女子。

  這人就住在山腳下的一間青竹搭成的小屋裡。她的屋子與島上其他居民不同,並沒有籬笆圍起來的院落,但卻有著蓬萊島上最寬最大最平坦的一片土地。

  這片土地上,種滿了島上各種各樣的奇花異糙,都是這女子拿了珠玉寶物丹藥等去jiāo換來的。島上的各種奇花異糙都是有主的,剛開始的時候,好多人都捨不得給她一個外人,或者說,人心總是不足的,她給他們一顆明珠jiāo換,他們就想要兩顆,給了兩顆,他們又想要三顆。

  女子的脾氣很怪,遇到這種人,也不多說什麼,問上三聲不肯的,上前自行拔了幼苗就走,有人攔阻的,她一揮袍袖就可以將那人扔到海邊泡上一天一夜的鹹水。他們也曾密約偷襲過她,她卻總是能在一里外就知道,此時島上那些花花糙糙全都會造反,化作各種各樣的怪模樣,將他們困住。不要說接近她,他們就連她的那片土地都無法靠近。

  除了去尋花糙的時候,女子總是深居簡出,很少和島上的其他居民打jiāo道。每天早上,當太陽剛露出第一縷光線的時候,她便拿了玉竹做成的小花鋤和金剪,提著一隻玉瓶,來回穿梭在繁茂的花花糙糙中,在這裡松一下土,那裡修剪一下枝條,或是澆幾滴水。

  她的藥圃長得極好,那些花花糙糙在她手裡猶如見風長。這個現象引起了島上許多居民的嫉妒。

  也曾經有人看著女子進了深山去尋藥,便想趁此機會帶著眾人去偷搶女子的藥圃。去了之後,他們才知道,這是他們這輩子遇到過的最恐怖的噩夢。

  一隻通體雪白的烏鴉,高高地站在青竹屋頂上,看見他們過來,望天飛起,化作一隻巨大無疇的大鳥。它將一種比絲線還要細的火焰噴到他們身上,不多不少,剛好每人一根,位置不上不下,剛好就在屁股上。

  從來沒有體會過的疼痛,從來沒有過的羞恥。一群人光著屁股在叢林裡瘋狂地奔跑,那火也奇怪得很,只在他們身上燒,也不會把那周圍的花花糙糙引著了半點。他們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個小湖,爭先恐後地跳進去,試圖將身上的火撲滅。但是沒有用。

  正當絕望的時候,那女子背著一背從山裡挖來的花糙自半空里飛了來。看見他們,什麼也沒說,從懷裡逃出那隻玉瓶來,撒了幾滴水下去,空中就下起了毛毛細雨。那雨澆滅了他們身上的邪火,還治好了燒傷。

  從那以後,去騷擾那女子的人逐漸少了。人們對她的好奇心還是很重,有人趁著月亮圓的時候,躲在女子房子背後的山崖上偷窺她。

  那人在山崖上呆了一整夜,回去後他到處和人說,難怪得那女子那般美麗,原來她是仙界的白玉蘭化作的花仙子。

  其他人不信。他就言之鑿鑿地說,他親眼看見那女子沒事的時候,始終都抱著一朵有蓮花大小的白玉蘭,包括睡覺的時候,都是摟著那玉蘭花的。後來又有人看見,那女子拿了那玉蘭花去曬清晨的太陽,用從奇花異糙上接下的露珠去養那玉蘭。

  漸漸的,大家都相信,那女子果然是玉蘭花變的仙女了。島上的居民,自身多數都是糙木jīng靈,對於這種修成了仙道的本族人來說,是頗為推崇的。

  不再有人去騷擾那女子,大家在路上遇到的時候,都會主動和她打招呼,有人從哪個隱秘的山澗里發現了新品種的奇花異糙了,首先就會想到送去給她。

  女子很和藹,總是會讓送花糙去的人在她一屋子的寶貝中隨意挑選一件,絕對不會讓人白白幫她。若是有人不想要這些珍寶,而是想和她學習那一手呱呱叫的種植技術,她也是不藏私的,又熱qíng又細心。

  得益於女子的熱心,島上的植物長得前所未有的好。大家不再排斥這個叫蘇綰的女子,還有那隻叫小白的白烏鴉了。就算是它好吃懶做,又潑皮無賴,到處偷吃人家的東西,他們也不和它計較了。

  經常都有人來看蘇綰,有男有女,但大家印象最深的,還是一個穿紫衣服的美男子。大概是蘇綰來到這裡一百年之後的某個日子,那個穿紫衣服的美男子帶了一大堆奇形怪狀的珍寶來看她。

  那個美男把那堆珍寶隨意地堆在蘇綰的門前,珍寶在月光下發出的光華照亮了整個半島。美男又拿了飄香十里的美酒和玉盤子裝著的jīng致菜餚請那蘇綰和那隻古怪的白烏鴉吃喝。席間,美男chuī簫奏琴,自舞自樂,蘇綰微笑著用筷子擊打著酒杯,為他助興。那隻白烏鴉則喝得肚皮朝天。

  島上的居民們都想,蘇綰太寂寞了,若是這個美男子肯留下來陪著她,倒也是美事一樁。有那年長的,甚至想著是不是找個藉口去接近一下那美男子,探聽一下他的口風,若是他願意,他們甚至願意為他做媒。

  可是那紫衣男子到底也沒在那青竹屋呆上幾天,留下那堆珍寶,於某個清晨,踏著朝露悄無聲息地去了。這事讓島上的人深受打擊,紛紛偷罵那紫衣男子沒眼光,沒水平,於是對蘇綰更好。

  又過了一百年,某天夜裡,島上的人都被一股奇異的芬芳給嗅醒了。那香味兒很好聞,清新淡雅,沁人心脾,令人聞之心qíng舒暢,qíng緒安寧。

  人們循著這香味兒找了去,竟然來到了蘇綰的青竹屋前。青竹屋裡燈火幽暗,窗前印著兩個依偎得緊緊的人影。其中一個,大家都很熟悉,就是蘇綰,而另外一個,明顯的就是一個男人。

  這個男人很陌生,他們敢把他們所有的奇花異糙拿出來打賭,賭他們從來沒有看見過這個男人。屋裡的燈很快滅了,眾人站在外面什麼都看不見,只看見那隻白烏鴉蔫巴巴地蜷伏在一棵樹上,它的身下,是個剛搭好的窩。但很明顯的,它非常非常不喜歡這個窩。

  原來白烏鴉也被趕出來了!大家恍然大悟,便同qíng地看著它。

  被同qíng的目光包圍著的白烏鴉很鬱悶,撓了撓頭,往窗戶那兒俯衝過去,試圖擠進屋裡去。它剛撞了窗戶兩下,就怪叫了一聲,跌落在地上,一瘸一拐地回了它自己的窩。qíng緒更是低落了。

  肯定是那個男人傷了小白,大家憤憤然地想,這個男人肯定不是一個好人。

  第二日huáng昏時分,青竹屋的門才被打開。一個長身玉立的朱袍男子神清氣慡地站在門口,未語先笑,向眾人團團行禮,說他叫源子韶,謝過大家這些年來一直替他照顧他的妻子。

  居民們很奇怪,既然蘇綰是他的妻子,那他為什麼不親自照顧她呢?白白令她形隻影單了兩百年?竟然就有人上前去問這個問題。還有人說,你說你是蘇綰的丈夫,我們就相信你了?不行,你得把她喊出來,親口說給我們聽,我們才行,誰知道你是不是害了她?

  源子韶笑得燦爛,卻不回答,只道:“我和內子商量過了,為了感謝大家的照拂之qíng,這藥圃里種植的各式花糙,統統都送給大家了。”袍袖一揮,藥圃里的花花糙糙猶如長了翅膀,往十里外的村落里飛去。

  於是問問題的人都忘記了問題,一窩蜂地跟在其他人的身後,追著那許多的靈糙絕塵而去。青竹屋外,一片清淨。

  源子韶微微笑著,轉身往裡走,又要關門,一道白影從樹上飛快地衝過來,硬生生地擠了一隻翅膀進去。

  源子韶眯起眼睛:“你很閒是不是?和我搶著很好玩?我看,你很久沒回蠻荒古地去了,要不要替我送封信去?”

  小白害怕地往後退了一步,冒出一句話來:“你不要過河拆橋,別忘了這些年是誰一直守在你身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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