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即便是過了百年,姜無寧依然無法忘記最後一幕——

  他珍而重之放在心上的人,穿著一身大紅色的嫁衣,髮帶在跋涉途中脫落,潑墨似的黑髮披散,在他的眼前,被怨魂撕咬。

  姜無寧的腦中轟的一聲,眼前覆上一層紅色。

  怨氣湧入他的身體,瞬間吞沒了他的理智。他劇烈地掙紮起來,試圖掙脫束縛在身上的繩索。

  村長大喊:“快,把祝清月給我綁好了!”

  他雙目赤紅,死死地盯著村長,從喉嚨口擠出沙啞地質問:“你既然答應了讓我代替他,為什麼還不放過他?!”

  村長答得冠冕堂皇:“我給過他機會,是他自己又送上了門。”

  姜無寧痛苦地閉了下眼,語不成聲地道:“求你,求你……”

  這廂祝妖已經殺了進來,披頭散髮的模樣形如修羅。

  村民們何等見過這等場面,被唬得站在了原地,躊躇不敢向前。

  村長沒有理會姜無寧,厲聲呵斥那些躊躇的村民:“還愣著做什麼,那祝清月就是個紙架子,還能害了你們不成?”

  村民磨蹭上前。

  村長恨聲罵了句廢物,隨後閉上了眼,嘀嘀咕咕念起了令人聽不懂的咒語。

  陣中霎時紅光大盛,祝妖嘭的一聲,單膝跪地,唇角滲出了鮮血。

  即便如此,他依舊挺直了脊背,朝姜無寧走過來。

  陣法中的人骨是刺,穿透祝妖的身體。

  姜無寧紅著眼,厲聲道:“你不是不待見我麼,還回來幹什麼?”

  祝妖揪住他的領子,身子像是沒骨頭似的靠在姜無寧的身上。

  也確是沒力氣了,祝妖傷的很重,全身上下都是血。

  姜無寧在陣法中央,怨氣最深。

  有村民小聲道:“村長,你看我們是不是可以……”

  話沒說完就被村長打斷:“可以什麼?!這紙妖最擅長蠱惑人心,”說到此處冷笑,“何況你們忘了我們為何要這樣做?你們還想這場瘟疫無休無止麼?”

  村民悻悻,不敢再言。

  猩紅的血液沾濕了姜無寧的衣袍,姜無寧最後聽到他輕笑道:“姜無寧,你真是個傻子。”

  “我受制於他,你以為,他會放過我麼?”

  祝妖在姜無寧的眼前闔上了雙眼。

  姜無寧目光發直,死死地盯著祝清月滑落的身體。

  數以萬計的怨氣在他的體內橫衝直撞,摧拉枯朽地摧毀他的心防和理智。

  曾經的隱忍、不被理解的痛苦、以及怨恨,在此刻找到了出口,尖叫著逃離。

  村民們面色恐慌:“村長,怎、怎麼辦?”

  “這,這沒事吧?”

  村長面色微變:“不好。”

  趕緊默念著咒語。

  以凡人之軀接受反噬,要先煉製成活屍。

  姜無寧在陣法之中死去,執念未散,干硬的身體又活了過來,極速生長出來的指甲劃破了繩索。

  黑色的怨氣,屬於姜無寧的威壓瞬間溢了出來,以霧的形式瀰漫至整個長寧村。

  被黑色的怨氣沾染之人,當場化作了累累白骨。

  慘叫聲此起彼伏,不絕於耳。

  村長額角滲出了冷汗,嘴裡默念咒語的速度也越來越快。

  黑氣繚繞在他的四周,無法近前。

  姜無寧黑髮披散,瞬移至了村長面前。

  尖銳的利爪剎那刺穿了村長的胸膛。

  村長不可置信,對上姜無寧赤紅的目光。他偏了下頭,手部發力,低聲嘶吼一聲,又掏了好幾下。

  血,地上落了一大灘粘膩的血,血液匯聚成細密的河流。

  累累白骨間,姜無寧踉蹌地跪在祝妖的屍體前,雙手試圖抱起祝妖。

  他的理智被怨氣饞蝕,獨屬於人的許多情緒開始消散殆盡,只剩下無窮無盡的悲痛,在他的體內叫囂。

  血和淚摻雜從雙眼中留下。

  姜無寧怔怔地,隨後手心多出一支白骨製成的骨笛,瓷白的骨笛吸飽了鮮血,骨身瓷涼。

  姜無寧小心翼翼地抹去祝妖臉上的血跡,將骨笛放在了他的身邊。

  姜無寧低聲嗚咽。

  他和祝妖一共被命運戲弄了三次,一次有背世俗,一次人妖殊途,一次生死相隔。

  有關長寧村的一切,不過是一場夢,是姜無寧痛苦執念之下織成的一場華胥夢境。

  他在夢中不斷拷問自己,反覆經歷生前的一切。

  他終於是一無所有了。

  在悲劇落幕的寂靜里,姜無寧跪坐在白骨之中。

  耳邊傳來了悅耳的笛聲。

  姜無寧自漫長的沉睡中甦醒,抬眸便看見祝妖站在身前,修長白皙的手裡握著一支瓷白的骨笛,如濃墨渲染出的眉目艷麗如故,唇色嫣紅,正笑盈盈地望著他,一如他們初見。

  —

  後記

  曾見過那位美人公子的王緒,自那夜之後,不知是何緣故,丟了魂似的念念不忘。

  最近村子都很太平,曾經遇到的怪事也未再出現過。

  王緒在縣裡喝了幾日悶酒,又在夜裡途徑那條路。

  他酒喝的多,人也有些不清醒,順著往常的經驗,打著酒嗝往家裡走去。

  今夜月亮格外的圓,也格外的亮。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