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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陽實在有些想苦笑,她擔心了季昀承這麼久,卻沒料到在季昀承到來之前,她就已經遇到了更加棘手的麻煩。

  畢竟是生她養她的王朝,她沒法看著它這麼懦弱下去。

  利用杜昱提供的訊息,她很快找到了癥結,常年潰敗,只得連年徵兵,兵中老弱殘兵根本毫無戰力,新兵又缺乏實戰經驗,打起仗來只知一味衝鋒,毫無策略,比拼勇武更是半點不及北涼,而且軍中物資,慕陽皺了皺眉……又是貪污。

  問題簡直多到數不清。

  她甚至懷疑,這樣下去,就算季昀承不造反,北涼也遲早會越過青瀾江,攻占過來,到時候……玄王朝又能持續多久。

  就這點而言,其實季昀承造反也不算什麼壞事,慕陽見過季昀承的護衛軍,就算不及北涼國,至少比起如今的玄王朝要qiáng上許多倍。

  連續半個月的敗仗讓整個玄王朝都籠罩在一片yīn霾中,十分似曾相識。

  幾乎每年玄王朝都要同北涼國打上一場,慕陽也記不得這一場仗究竟打了有多久,更記不得布防之類,她甚至覺得有些痛恨,倘若她能記得一星半點的布防行兵,至少也不會如此被動看著一場場送來的敗仗文碟。

  終於,又過了幾日,玄帝下令讓各地藩王派兵援助。

  這其實不過是權宜之計,早些年這些藩王可能還聽命於玄帝,但是久而久之,藩鎮割據,不過礙於玄帝威懾才偏安一隅,如今派兵也不過走走過場,但至少……這敗仗的名頭不用玄帝一個人擔。

  越是這個時候,送到兵部的文書便越如飛絮,幾乎覆蓋了整個案頭。

  夜色濃重,慕陽伏在案上睡了過去。

  昏昏沉沉間,聽見有人高聲道:“大人,大人,快醒醒!”

  睜開眼睛,一個兵甲染血的兵士滿臉欣喜道:“退兵了,北涼終於退兵了!”

  “真的?”

  慕陽頹力的靠在椅子上,揉著眉心,鬆了口氣。

  她這幾日當真是殫jīng竭慮,對於打仗之事調兵軍qíng之事她本就不擅長,即便借了不少軍師謀臣也累得夠嗆,揮揮手道:“我知道了,你退下罷。其他人也去休息罷。”

  靠在榻上淺眠了不到半刻,又有一名兵士連滾帶爬沖了進來,慘叫道:“不好了,南安侯,南安侯造反了!”

  “什麼!?”

  怎麼會這麼快!?

  慕陽的身形晃了晃,眼皮一沉,倒了下去。

  重夜預計最多她能再活兩三年,可現在看來,她也許都不能再撐過一年。

  到底是越來越差了,可局勢也容不得她再等下去了。

  不知季昀承是怎麼說服了其他的藩王,這一次去支援攻打北涼國的兵士出乎意料的多,而北涼這一退兵,這隻壯大的軍隊就轉瞬開往了帝都。

  待後面攻打北涼的軍隊發現,已然有些遲了,更何況與北涼一戰元氣大傷戰力根本無法同各地藩王剛剛趕來的隊伍相提並論。

  季昀承做的準備比她想像的更多,他打的口號並不是造反,而是清君側,玄王朝的玄朝法典中當真有這麼一條“朝無內臣,內有jian惡,則藩王訓兵以待,天子密詔諸王,統領鎮兵討伐之”,與此同時,民間開始流行起了一些不良的傳聞,什麼玄帝遇到北涼只能敗退,南安侯卻能敗退北涼,什麼南安侯才是真龍天子……

  朝廷之上的爭論也到了極致,幾乎是惶惶不可終日。

  玄帝高坐在皇位上,沉聲問到底該如何辦,堂上卻只聽見互相推卸責任的話語,又遲遲沒有應對的舉措,季昀承的軍隊卻是一日一日的近了。

  就是在這時,慕陽又見到了季昀承那隻送信的白鴿。

  他傳來的話只有短短一句:裡應外合,謀取帝都。

  裡應外合,該要如何裡應外合?

  很快有人回答了她的疑惑,兵部侍郎劉越,以及……杜氏錢莊在帝都的管事。

  劉越倒是個熟人,過去慕陽只見他xing子老實,卻根本不知他是季昀承的人,上來他便道:“林大人,沒想你也是……如此正好,侯爺給了我任務要我給他傳布防圖以及將領安排,儘量調開主力,不與他相遇……”

  而杜氏錢莊的管事更是直接:“朝中大多數大臣的把柄具在掌控,若有需要,儘管吩咐,即便魚死網破在所不惜。”

  只可惜,慕陽只猶豫了不到一晚,當機立斷下令徹查,將劉越等與季昀承有關的官員全部緝捕歸案,並將從他們府中搜查出的罪證呈給了玄帝。

  雖然先斬後奏了,但特殊時期特殊對待,玄帝沒有怪她,反而誇了兩句,只是這樣的時候,即便誇讚也顯得無力。

  杜氏錢莊的管事被她勒令禁止協助南安侯造反,雖然那管事也大惑不解,甚至還想要說服慕陽暗地支持南安侯其實是有百利而無一害的,但畢竟杜氏真正的主上是慕陽而不是季昀承,只得作罷。

  不過多久,慕陽再次收到了季昀承的傳信,這次更加的簡單:違信。

  季昀承的字跡素來華麗,這次卻顯得很散亂,似乎在寫的時候心緒不寧。

  慕陽只看了一眼就將信箋燒掉,並且命人she殺了那隻信鴿。

  她只答應獲取權勢,卻沒有明說會幫季昀承造反,嚴格來說並不算違信,更何況,事已至此,多說無用。

  派出去阻攔季昀承的軍隊猶如石沉大海,遲遲傳不過軍qíng。

  慕陽開始失眠。

  她本就淺眠,如此一來,jīng神更是不好,卻仍是qiáng打jīng神,每日應付迎面而來的詰問。

  夜色淒冷,府里還能看見書童和曹仁點燈研究的聲音。

  無知,也就無所謂擔心。

  慕陽甚至有些羨慕。

  前幾日他們送來了一樣東西,曹仁美滋滋的稱之為鏡子,不是沒有見過銅鏡,只是還從未有過這般清晰而細薄的鏡子,照人照物都是揮毫畢現,栩栩如生,放在過去慕陽看到肯定會很開心,這樣的東西通過杜昱去經營,定然可以大賺一筆……現下人心惶惶,這樣的奢侈品也成了jī肋。

  手指敲著鏡面,發出清脆聲響。

  透過鏡面,可以看見窗外密布的星辰、飛揚的檐角、略顯冷清的陳設還有眼眶下淡淡烏黑臉色越白的她自己。

  這張臉熟悉而又陌生,指尖觸在鏡面,微涼,那頭漸漸倒映出了另一個人影。

  墨染的發,飛挑的眉,高挺的鼻,微勾而透出幾分嘲弄的唇角,以及一雙淺灰色慵懶的眸。

  他說:“慕陽,既然覺得我是恩人,為什麼還要背叛我?玄帝有什麼好讓你為他賣命的?別告訴我你是為了什麼愚蠢的愚忠才違背了你的諾言。”

  懶洋洋的聲音在冷月夜中讓人只覺一股寒意慢慢襲來。

  慕陽動了動唇,沒有回頭,音色同樣冷靜:“我本就是女子而非君子,食言而肥又能如何,更何況,我並未說過助你造反。”′

  “真是冷靜呢。”不疾不徐的踱步到她面前,拖長的音調帶著莫名磁xing,勾人魂魄。

  他走到她面前,捻起她的一縷髮絲溫柔把玩,神色卻無悲無喜:“打算叫人來抓我麼?”

  現在的季昀承不像過去任何時刻。

  被她傷害時的憤怒嘲諷抑或是尋常時勝券在握的自負神態。

  慕陽奪回自己的髮絲,冷冷道:“你知道為什麼還來?侯爺的膽量真是大的令人驚訝。”

  “我也不想來,只是……”

  感受著從指fèng間滑走髮絲的柔軟觸感,他輕吁了一口氣,而後,慢慢的,一字一頓的,對著她,說,“……慕陽,你快死了。”′

  68六七章

  慕陽猛地回頭:“誰跟你說的!”

  從她的神qíng里看見憤怒也看見了稍縱即逝的慌亂。

  季昀承的心忽然就這麼安定下來。

  理智知道慕陽對他的心思不可能只有感恩這麼簡單,可還是覺得心如刀絞,季昀承長到這麼大,只對這一個人百般忍讓過,即便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傷害,也還是無法放手。

  他不明白,為什麼之前他受傷雙目失明時慕陽還可以溫柔對待,可轉眼就又恢復了冷冷冰冰的態度。

  還是說,那個女人根本就沒有心,他做的再多,她也根本看不到。

  甚至就連……

  回想起那個銀色的身影出現在他面前時,那種讓他自己都覺得荒謬的qíng緒,心痛同時憤恨著。

  無法言說。

  慕陽很快冷靜下來,冰冷道:“還是侯爺,你終於無法忍受……決定殺了我?”

  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她就恢復了鎮靜,甚至可以裝作毫無所知的樣子。

  季昀承滯了一瞬,他喜歡的女人還真是堅韌警惕的可怕,如果不是他早已經知道……淺灰色的眸就這麼一直靜靜望著對方,鋒利而尖銳,毫無遮攔。

  “慕陽,對我好好說句話不行麼?”

  季昀承輕道,“很累罷?”

  只是再普通不過的三個字,讓慕陽突然心中一澀,這些時日何止是用累可以形容的,就算是前世也沒有經歷過這些,雖然她殫jīng竭慮也未必能有多大用處,但無法眼睜睜看著她的百姓這樣毫無意義的在戰場上被屠戮,除此以外,還有一直懸在頭上的擔憂,長公主和蕭騰以及她自己的命運。

  很累,很累。

  很想丟下一切,寄qíng山河,四處遊玩,看看她未曾看過的那些山河,可是……

  有隻手觸上她不自覺垂下的頭,季昀承的聲音低沉,帶著誘哄:“跟我走罷,這些已經不是你一個人能左右的了,為什麼要這麼qiáng迫自己。”

  她揚唇:“可是……季昀承,就像你說的,我快死……”

  “不會!”季昀承淡淡道,“你不會死的。我不管你是誰,又願不願意,只要你是我季昀承想要的人,我就不會讓你死。”

  他說的斬釘截鐵,毫無遲疑,帶著一種不顧一切的味道,莫名讓人信服,卻也莫名讓人膽寒,因為這意味著——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察覺出弦外之音,慕陽驀地抬頭:“你打算做什麼?”

  “讓該死的死掉,不該死的活著。”

  慕陽頓時想起一種瘋狂的可能xing,她試探著著望向季昀承:“你不可能……”

  “有什麼不可能的。”季昀承無聲的嘆了口氣:“我都知道了。”

  慕陽濃黑的瞳仁緊緊盯著他,神色霎時一變,不再是平靜如水的淡然,一股迫人的氣勢涌了上來,音色中也饞了幾分傲慢:“你真的知道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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