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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陽無奈,跟著小廝走去,正見季昀承在院中用晚膳,前後十來個侍女小廝侍候左右,除此以外她還看見一個眼熟的人——久離。

  她同久離也是多年未見,如今看去,久離儼然已經是季昀承身邊地位最尊崇的丫鬟。

  想來也是,這個女孩十一二歲就已經心機深重。

  慕陽走到季昀承身邊,剛想作誠惶誠恐狀行了禮,就被久離打斷。

  久離的目光掃過她低垂下的頭,瞬間慕陽只覺視線火辣,幾乎刺進她的身體中,而後聽見久離的聲音:“你們都下去罷。”

  慕陽微微抬眸,季昀承正舉杯淺酌,絲毫不以為意。

  退下去的時候,慕陽聽見身邊有人低聲議論。

  “侯爺果真是寵愛久離姐姐。”

  “哼哼……有些人分明身份也不見高貴,卻把自己當做女主人了!”

  “噓,小聲點……”

  “怕什麼,侯爺若是真寵愛她,怎麼到如今還不將她收入房中……”

  慕陽聽得不耐,快走了兩步,甩開這些聲音。

  到了屋中,慕陽尋了套女子的衣衫,準備換上再溜出去,她如今是小廝打扮,換上女裝就算被人看見一時半刻也想不到是她,褪去外衫,突然摸到那封玄帝讓她jiāo給方羽的密信。

  猶豫了一刻,慕陽動手將信拆開,對著燭光展開信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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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夜無月,霧色淒迷,和風細緩浮動,拂在面頰溫和而細膩。

  久離抬手幫季昀承布了菜,又斟滿了酒杯,季昀承仰頭喝盡,把玩著酒杯,一言不發。

  放下筷子,久離似不經意道:“侯爺,您最近已經帶回了好幾個侍女小廝了。”

  季昀承可有可無的“嗯”了一聲,視線放空,投落在不知何處,像是根本沒有看見久離,也沒有發現如今屋內已經只剩他們兩人。

  “侯爺,您風寒剛愈,還是少喝些罷。”

  見季昀承仍是反應淡淡,就連唇畔若有似無笑容也未曾改變,不覺苦上心頭。

  自那日拋卻矜持自薦枕席被拒後,她一想起季昀承總有些尷尬,可是……再是尷尬,也放不下。最初用盡心機留在季昀承身邊,確實是想出人頭地,想擺脫窮困的家庭和兇惡的父親,然而她最好的年華,一直都是伴在這個男子的身側,由孩童到少女再到女子,又怎麼會不生出qíng誼?

  更何況,她見過季昀承哭。

  只那一次,再難忘記。

  那時老侯爺剛去,季昀承也像這般,表面上毫不在意,只在夜晚獨酌,一杯接著一杯直到天亮,第二日卻又好似什麼也不曾發生過。

  她偷偷守在季昀承身邊,qiáng打jīng神,一坐便是一夜。

  老侯爺頭七的晚上,季昀承披麻戴孝跪在靈堂,他喝了許多酒,然後醉了,一直垂首半俯著身子。

  她以為他睡著了,拿了毯子想悄悄蓋在季昀承身上,卻發現季昀承的肩膀緩緩顫抖。

  滴答一聲。

  溫熱的液體落在地上,明明沒有聲音,久離聽去卻像是一道炸雷,在她心頭炸開。

  總說女子哭惹人憐惜,但你若真看過男子哭,才會知道……那是會讓人心為之震顫的。

  從那時起,她發現她徹底放不下季昀承了。

  也是從那時起,季昀承賦予了她權力,卻從來也不肯碰她。

  她以為季昀承肯讓她看他弱勢悲傷的一面,定然是對她有所不同,卻沒料到有人竟然可以什麼也不做就奪走了季昀承的心。

  季昀承從帝都回來,重重病了一場。

  她衣不解帶的服侍照顧季昀承,卻只得到季昀承病夢中咬牙切齒的二字。

  那個女人的名字。

  醒來後,季昀承仍然是季昀承,仿佛並沒有什麼不同。

  可他帶回了的那些侍女小廝,總讓她覺得眼熟……身材樣貌甚至只是一雙眼睛。

  久離咬了咬唇,輕聲道:“那奴婢先退下了。”

  季昀承應了聲,無半分挽留之意。

  噙了淚,久離行了一禮緩緩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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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信中只有六個字。

  鉗制南安侯、查。

  慕陽一愣,才輕嘆一聲,原來這個時候她弟弟已經知道了。

  如今已是天祭十一年,她死於天祭十五年,她死時還未曾發現季昀承有這個念頭,未料她弟弟已經發現,好在還有至少四年……

  不對,慕陽的腦中忽然閃過一個不祥的念頭。

  過去季昀承一直偏安一隅,也未有什麼過激行為,可是這次他卻是擅自入帝都,又在帝都滯留了數月,就算他偽裝的再好,也難保不被發現,她弟弟發現不對會不會是因為這個緣故……如果這被改變了的話,那這四年還會平安度過麼?

  慕陽越想越不對,如果過去她弟弟就已經知道季昀承心懷不軌,又怎麼會不同她商量,以她弟弟的xing子,更又怎麼會隱忍四年一點舉措也不做?

  弟弟讓她送信給方羽,顯然是將方羽當做心腹,她定然是要告訴玄帝的。

  可是,她此時若是直接跟她弟弟說,只怕反而會被懷疑,因為——就連信也不讓她看,顯然他弟弟並不夠相信她,至少說他更相信方羽一些。

  那麼,她就必須要一些證據,季昀承和方羽私通的證據。

  還有什麼地方比南安侯府更適合去找證據?

  呆了幾年,南安侯府她已經再熟悉不過,換上衣衫,慕陽便悄然趁著夜色朝著季昀承的院子走去。

  季昀承喜靜,雖然侍女眾多,平日留在院中侍候的並不多。

  小心從側面繞了過去,就見季昀承院外守了兩隊兵士和一個侍女,等了一會,見久離從院中出來,吩咐了一聲,那侍女便跟著她走了,慕陽摸准了換班時間,溜了進去。

  一進去,便看見坐在院中自斟自飲的季昀承。

  院中只有季昀承一人,而季昀承正背對著她,屋內暗著燈,顯然再沒有人。

  她的運氣倒不錯。

  挨著糙叢輕手輕腳摸進屋中,季昀承的屋子修的很大,里三間外三間,絲毫不比尋常人家的宅子小,華麗奢侈更是自不必說,不過此時慕陽也懶得關心這個,憑著記憶,摸到了書房,抽開書桌抽屜,點了火摺子往裡探照,抽屜里儘是些尋常文書,並沒有信封的痕跡。

  慕陽本也沒打算在這裡找到。

  敲了敲牆壁又敲了敲地磚,沒有聽到有夾層的聲音。

  又在書櫃裡翻了翻,書柜上書籍繁雜,從四書五經到志怪地理志,一本本翻起來還不知要多久。

  找了半晌,仍是一無所獲。

  手肘一動,碰到了書房邊上的青花底琉璃花樽,花樽磕在牆上,一聲脆響,慕陽一驚,忙收起火摺子,屏息片刻,不見反應才鬆了口氣,起身間觸到了花樽里,花樽中空……心思一動,慕陽探手進去,竟然真被她帶出了一張摺疊好的信紙。

  恰在此時,寂靜中突然響起了一道突兀的腳步聲。

  慕陽想也沒想便朝里躲去,沒想裡面便是季昀承的寢房,伴隨著略顯凌亂的腳步聲,季昀承也越來越近。

  念轉似電,慕陽抄起桌上的一個茶壺翻身上了榻,反手拉上chuáng簾。

  季昀承已然走進寢房。

  一步,兩步,三步,腳步聲停住,透過朦朧的星光可以看見季昀承緩緩抬起手……

  慕陽屏息,就在季昀承拉開窗簾的瞬間,她猛然拽過季昀承,一把將他按在chuáng上,另一手拽著茶壺,狠狠用力敲在季昀承頭上,未料這一敲非但沒敲暈季昀承反而讓他睜開了眼睛。

  慕陽反應不及,剛揚起手正準備再敲一下,卻見季昀承長臂一撈,翻身壓過慕陽,深深吻了下去。

  57五六章

  季昀承的吻純熟而灼熱,帶著濃濃的酒氣和侵略意味,幾乎在慕陽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就已經侵入了她的唇中,舌尖微涼,卻蠻橫到完全不講道理,似乎只為了掠奪、侵占以及濃烈到駭然的yù望。

  慕陽活了兩輩子,卻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對待,一時間被季昀承的膽量震驚,竟也忘了回神。

  昏暗的房間裡一切都看不清晰,只剩下隱約的輪廓可以判斷彼此。

  在黑暗中,觸覺便變得格外的敏感。

  覆在唇上的柔軟,靈巧的舌,甚至於糾纏在一起的烏黑髮絲,從唇齒間傳出的輕微喘息,都讓這一刻莫名顯出一種奇異的意亂qíng迷,隱晦的qíng-yù的糾纏。

  慕陽的眼睫倏忽合攏,壓抑住被氣氛影響不知所措的qíng緒。

  夜,極靜。

  季昀承修長的手指划過慕陽的衣結,松松拽開,唇順勢向下,在頸項點點觸碰,延伸到白皙細膩的肌膚,接著炙熱的吮吸。

  慕陽猛然睜大眼睛,映入眼帘的是覆蓋在身上的巨大yīn影。

  半邊臉頰被蒙蒙的輝光倒映的極其溫潤,俊美的臉龐一如往昔,微醉的眸半閉,神色間卻有種近乎虔誠的味道。

  他還沒清醒。

  慕陽鬆了口氣,竭力抬起手,想再用茶壺砸他一次。

  一滴冰涼的液體落在慕陽的唇邊,咸腥的氣味……季昀承流血了?

  這一愣,手中的茶壺被季昀承劈手奪過,摔在一邊,脆響之後,季昀承忽然用力抱住慕陽,緊的幾乎像是要把她嵌進自己的身體裡,同時另一手抽出慕陽綰髮的簪子,烏黑的長髮隨之散落了滿肩,手指穿過柔順而細膩的青絲,窒息般的緊擁。

  qiáng烈的,被需要著的感覺。

  這時,慕陽聽見耳畔有一個低微到幾乎聽不清楚的聲音。

  “別走……”

  那樣輕微含糊的聲音落入耳中,猶如一片輕飄的羽毛砰然炸開,讓慕陽驀然一僵。

  慕陽一直都知道,季昀承是個什麼樣的人。

  和她一樣,蠻橫霸道、全不講理、剛愎自用、仗勢欺人,不容許任何的忤逆,只要是他想要的,不擇手段也要得到。

  他們是一樣的人,因而也格外的不對盤。

  在看不慣季昀承的同時,又何嘗不是厭棄那樣的秉xing。

  然而……此時,她忽然有些迷惘。

  這種緊緊攥著,至死也不想放手的感覺,她也曾經有過,可是她抓的越緊,對方反而離得越遠,縱有逆天的權勢也無法奈何,痛苦、掙扎、無法擺脫無法放手,於是,只剩下眼睜睜的無力感。

  她從來沒想過自己也會被人需要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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