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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荊棠一步一步地走到櫟江南岸去,抵達時已經氣喘吁吁。

  這幾天來他吃東西吃得少,又幾乎不下床走動,再加上病情的惡化,身體狀況已經很糟糕了,四肢僵硬得像石頭一樣。

  他稍微休息了一會兒,才重新邁開腿,踏上了櫟江大橋。

  這座橋是去年年底才剛剛建成的新橋,到目前為止還沒有死過人。現在他就要做從這裡跳下去的第一個人了,好像有點對不起它。但沒有辦法,從江岸那邊踩水進去好可怕,太嚇人了。他膽子很小,不敢慢慢地去死。

  橋很長,主要是給車過的,雖然也在兩側建了人行道,但是平常不太有人從這裡走。

  荊棠在橋上走了一小段後才停下,伸手撐住欄杆,有點艱難地爬上去,努力保持著平衡,慢慢地站起身來。

  「喂!小伙子別想不開啊!」

  身後有人注意到他的身影,停車勸他。

  再拖延,就會後悔。

  荊棠閉上眼,收起為了保持平衡而張開的雙臂,一躍而下。

  言琤會不會像記住明玥那樣,記住他?

  第63章 甦醒

  即便金慕淮的速度已經很快,這台緊急手術還是做了三個多小時的時間。他一邊脫去身上的醫用防護服和口罩,一邊回想他從病房離開前荊棠的模樣,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

  他要趕緊回去看一下荊棠的情況。

  然而剛一出門,卻看見一個男人正低著頭坐在給家屬等候用的長椅上,渾身濕得不像話。

  男人聽見門開的聲音,抬起頭來,露出一張蒼白疲憊的臉,啞聲道:「……是你。」

  「言琤……」金慕淮意識到事情不對勁,連平常總掛在最嘴邊的尊稱都忘了喊,回過頭急匆匆地看向隔壁的另一間手術室。

  懸掛在門上方的「手術中」三個字亮著綠光,幾乎刺得他雙眼發疼。

  剛才在給病人動手術的過程中,無論出現多麼艱難的情況,他都能夠保持鎮定,可此刻背後卻一陣陣地冒出冷汗。

  「是誰在裡面……」金慕淮只覺得四肢發寒,艱澀地開口問道,「是荊棠嗎?」

  言琤閉了閉眼,說:「是。」

  「我走的時候,他明明還好好的。」金慕淮咬緊牙,一把拽住言琤濕透了的衣領,「是不是你又跟他說什麼了!你又刺激他了是不是!」

  「我沒有。」言琤不久前跳下江里去救人,現在身心俱疲,沒什麼精神去跟金慕淮爭吵,只是低聲地解釋道,「我來醫院找他的時候,他已經不在病房裡了。他跳了江,掉進去之後被江里的岩石撞到了頭,再加上溺水導致的腦水腫,情況不是很好。」

  「現在是你的同事在裡面給他動手術,已經進去一個多小時了。」

  言琤的最後一句話,對金慕淮來說格外刺耳。

  他是神經外科萬里挑一的精英,精湛的手術技術被無數人稱讚,至今為止他救過很多個生命垂危的人,卻唯獨沒能親手去救喜歡的人。

  而且荊棠趁他去給別人手術時逃走自殺,顯然根本就不想給他救他的機會。

  金慕淮緩緩低下頭,望著自己的雙手,有些恍惚。

  「謝謝你這些天照顧他。」言琤道。

  金慕淮自嘲地低笑一聲,在離他很遠的長椅的另一端坐下。

  他們都在等,只是不知道還需要等多久,才能看見荊棠平安無恙地被推出來。

  周圍很安靜,沒有人說話,直到言決和江熠然也一起趕來。

  「爸!」言決拉著江熠然,氣喘吁吁地在言琤面前停下,著急地問,「他還沒出來嗎?」

  言琤搖了搖頭。

  江熠然站在言決身後,輕輕喊了一聲「言叔叔」。

  言琤的心猛然被刺了一下。但他知道江熠然不是故意用這個稱呼,便只是抬頭道:「小江,好久不見。」

  「你們兩個坐著等吧。」

  人還在裡面搶救,他們什麼也做不了,唯有靜靜等待而已。

  言決在父親身邊坐下,摸了摸他身上的襯衫,一手的水。

  「你先去洗個熱水澡換下衣服吧?」言決擰起眉,「又不是年輕人了,還這麼折騰自己。」

  言琤垂下眸說:「沒心情。」他的右手握成拳,緊緊地攥著五指,指甲深深陷進肉里去。

  他不敢去想最糟糕的可能性。

  「爸。」言決知道,發生這種事,恐怕最崩潰的就是他的父親,「你別想太多,荊棠這麼活蹦亂跳的一個人,生命力最頑強了,肯定、肯定……不會有事的。」

  言決安慰到一半,自己也忍不住哽咽起來,狼狽地別過臉。

  江熠然在他身邊,輕柔地撫摸著他的後背。

  沒有什麼比無能為力的等待更絕望。

  言琤把交握的雙手抵在眉心,拼命地祈禱。

  他從來不信神,唯有此時此刻,他希望世間真的有神。

  -

  荊棠睡了很長的一覺,他昏昏沉沉,夢裡是一片黑暗,什麼也沒有。

  他覺得自己好像死了,又好像沒有。很奇怪的感覺。

  他不知道人死之後是不是真的會魂飛魄散,既然現在他還能思考,那說不定死後的世界是真實存在的。

  但這一點思考也堅持不了多久,很快他就又感到意識昏沉,再度睡了過去。

  如此反反覆覆,過了不知道多久,他感受到眼前多了一絲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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