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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微微有些赧然地對顧世文夫婦抿唇一笑,小聲道:「許是春夜留人,女兒睡得久了些。」

  說著,她又轉眸望向李羨魚。

  望向這名喚她母妃的少女。

  顧清曉好脾氣地彎眉道:「你是在與我玩笑嗎——我還未出閣呢。」

  「而且,你看起來與我差不多年歲。我又怎麼能有你這樣大的女兒。」

  顧世文夫婦的喜悅之色凝在臉上。

  李羨魚握著領口的指尖收緊,語聲漸有些慌亂:「母妃,我是昭昭。你不記得我了嗎?

  顧清曉卻只是笑。

  似是認定了她是在開一個並不有趣的玩笑。

  在李羨魚還想解釋之前,她將月琴放下,微微低頭,似是瞧見自己斗篷下還穿著的月白寢衣。

  顧清曉一張白淨的臉微微紅了。

  她將所有人都攆出去,緊緊地闔上了槅扇。

  房內的月琴聲不再響起。

  廊下的春雨卻仍未停歇。

  綿延不絕的春雨聲里,所有人都站在那座半舊的木製遊廊上,看著眼前緊閉的雕花槅扇,神色皆不相同。

  卻誰也沒有出聲。

  直至一盞茶後。

  顧清曉換好了衣裳出來。

  見廊上還有這許多人等著,這才有些訝然地輕聲問道:「阿爹,阿娘,她們是誰呀?為什麼都等在我的房外?」

  顧世文夫婦不知該如何作答。

  直至最後,還是顧世文顫抖著問:「年年,你可還記得,今夕是何年啊?」

  顧清曉從善如流地答道:「女兒記得。今年是承鼎三年。今日是二月十二。」

  她說得如此認真。

  但在場的所有人都知道,今年是承鼎二十四年。

  距離她口中的承鼎三年,已過去足足二十一年。

  可她,卻還停留在自己及笄那年。

  去赴花朝節的那一日。

  *

  李羨魚在顧府里停留了整整三日。

  她每日都會去顧清曉的閨房,努力與她說些曾經所發生過的事情。

  可顧清曉卻始終沒能再想起李羨魚來。

  她的時間似乎不再流逝,永遠地停留在花朝節的那一日。

  而李羨魚,卻到了不得不啟程回京的時候。

  第三日的黃昏。

  春雨初停。

  李羨魚換上她最好看的織金紅裙去顧清曉的閨房裡尋她。

  叩門後,槅扇被她輕輕推開。

  春光錯漏而入。

  李羨魚看見顧清曉正坐在妝檯前,對著一面海葡萄紋的銅鏡為自己梳妝。

  她身上繁複的宮裝不知何時已經換下。

  宮娥們盤好的高髻也被打散。

  取而代之的,是色澤明媚的鵝黃羅裙,與靈動活潑的少女髮髻。

  此時,她正輕輕抿開侍女們新買的唇脂。

  面上的神情喜悅中帶著些羞赧,如情竇初開的少女。

  她羞怯地去問站在身後,曾經在年幼時照顧過她的陶嬤嬤:「明日便是花朝節,霍家的小將軍邀我去賞燈。」

  「嬤嬤你說,我要穿什麼樣的衣裳去,會更好看些?」

  李羨魚眼眶微紅。

  她裝作被春日柳絮迷了眼睛的模樣,低頭拿帕子拭去眼角的水痕,在顧清曉身旁的小木凳上坐下身來。

  從她舊日裡的衣箱裡,挑出一件海棠紅的石榴裙遞給她,語聲很輕地對她道:「你穿這件,一定好看。」

  顧清曉輕望向她。

  許是覺得她並無什麼惡意,便抿唇輕笑了笑,從她手裡將石榴裙接了過去。

  她起身走到繡著金鈴花的屏風後,輕手輕腳地開始更衣。

  李羨魚坐在玫瑰椅上安靜地等著。

  直至顧清曉換好衣裙,再度從屏風後出來。

  李羨魚輕輕抬起眼來。

  她看向眼前笑容明媚,作少女打扮的母妃,眼淚終是連串墜下。

  剎那間,似光陰倒轉而去。

  回到二十一年前的花朝節。

  正當韶華的顧家嫡女晚妝初成,想瞞著嬤嬤,從角門裡偷偷溜出府去。

  到花朝節上,見她的心上人。

  顧清曉也在望著她,像是並不明白她為何要落淚。

  她親手給李羨魚遞了方帕子,語聲柔和地問:「對了,你是哪家的姑娘?叫什麼名字?」

  李羨魚彎起那雙與她相似的杏花眸,帶著朦朦淚意對她展眉,嫣然而笑。

  「我也是顧家的姑娘。你喚我一聲昭昭便好。」

  顧清曉看著李羨魚與自己有幾分的容貌。

  似乎是相信了她的話,真的以為她是顧家的哪一房遠親。

  她拿團扇支著下頜,有些輕赧地對李羨魚道:「可是,我很快便要出門去了。今日大抵是不能與你多聊了。」

  她語調溫柔地問:「你以後還會再來顧家找我玩嗎?」

  李羨魚輕輕點頭。

  她也對顧清曉莞爾,語聲極輕地保證道:「會的。我下次再來的時候,會給你帶最好看,最明亮的花燈回來。」

  「你提著它,想見的人便能一眼就看見你了。」

  顧清曉笑起來。

  她將手裡的團扇送給李羨魚,最後在銅鏡里照了照自己的妝容,便輕輕起身往外。

  「花朝節的時辰快到了。我該走了。」

  她往木製遊廊上行去,卻又在槅扇前微微停步,對她盈盈而笑:「昭昭,謝謝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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