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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拼盡全力九死一生,終點之後,還有下一程奔忙,除非生命就此終結,否則誰也別想永遠停下來。

  郁子臨搖了搖頭,說:「不止百年。」

  他向上看去,望著頭頂的蒼穹,神色中有種看破一切的淡然:「百年後禍端的引子才會降臨,至於它何日長成釀成大難,我不知,而彼時又需經歷怎樣一番挫折,我亦不知。我只知,萬物生生不息。」

  蕭椒默然半晌,盯著苦獲草清淺的流光緩緩飄散開,不知該說些什麼。

  「你可知,這一次天命為何選你?」郁子臨忽而問。

  蕭椒想了想,回道:「大概是我運氣不好吧。」

  時至今日,蕭椒也沒養出來世人眼裡真正的天命之子應有的胸懷心腸,便是他知道郁子臨關於百年的預言,也做不到自即日起便枕戈待旦地憂那百年後的「浩劫」。

  一個人是扛不動天下的,他畢竟不是真神,就算是真神在時,世間該起的亂子也一個不會少。其實理應如此,誰也不必只依靠別人的庇佑而活著,人間總有屬於它的盛衰枯榮生生不息。

  「倘若百年之後,若真有浩劫,你當如何?」郁子臨又問。

  蕭椒回想著過往,他童年無憂,少年風光,其實胸無大志,在上一場大劫里撕心裂肺肝膽俱裂地長大,一身虛名累他反覆被灼燒,幾乎燒掉了他的全部神魂。

  幸而這個短暫的終點處,有人那樣耗費心力不聲不響地跨過生死,站到了他的小屋面前,留給了他一線生機。

  他想了想,回的是:「義不容辭。」

  倘若百年後真有那麼一天,他仍會站出來,大義當先——他知道,仙門子弟、紅塵凡人、甚至懷揣赤膽的小妖,到那時也會站出來。

  「九死一生的盡頭是百年和平光陰,即便只是與他每日看看日出日落,不也很值得嗎?」蕭椒已經把自己勸解開了。

  郁子臨當然知道那個「他」說的是誰,對這情痴一笑,沒有評價值不值得,這場對白便就輕輕揭過了。

  郁子臨說,一棵小小的苦獲草對沈謐那樣的大魔物造不成什麼影響,頂多只是能在他控制著自己身上的魔氣時,稍微能增強一點效果。

  蕭椒已經把那些沉重的心情全然扔開,笑著回道,這樣便很好了。

  捧著苦獲草離開時,萬魔王的茶才磨磨唧唧泡好。

  蕭椒沒喝上那口茶,郁子臨捏著杯子,那杯中精光一閃,化成了清透晶瑩的一杯清水,而後在萬魔王咬牙切齒的表情里,他將其傾倒給了院中的一棵小桃樹。

  有風吹過,桃樹枝輕輕晃了晃。

  止禹山到桃嶺路途遙遙,就算蕭椒用飛的,來回一趟本該也要花費半月。

  而他實在歸心似箭,乘風騁游,竟不覺比原定的日子快了三日,回到山中,又恰逢沈謐出了門。

  自那回沈謐驅使兩個小半妖去山中為他採花卻陰差陽錯弄成他倆大吵一架之後,沈謐每次一個人出去做點什麼,就會在房中留下字條言明自己要去哪裡,何時歸來。

  沈謐去了鎮上。

  李棠那小丫頭在鎮上拜了個裁縫當師父,這幾日醉心於給人裁衣服,結果還裁出了禍端來,被個無賴糾纏上了。

  樵夫和那膽小的兔子精留下來的這兩個孩子,都沒什麼宏圖大志。李棣醉心於跟著鄉里的郎中混日子,救死扶傷,郎中師救人,他就救些小動物,有的直接帶回家養著,時不時跑到蕭椒院子裡竄門禍害蕭椒養的花;李棠三分鐘熱度,今天喜歡做糕點,明天又要學打鐵,明明是個姑娘家,老愛扮假小子。

  這兄妹倆修為都只將將夠用,分明有蕭椒和沈謐這樣的兩位師父在,卻養出了凡人都能欺負的性子來,連這種小事都要沈謐出手擺平。

  蕭椒「嘖」了幾聲,感覺他們倆平日對這兩個孩子太過縱容了。

  日頭西墜,沈謐才帶著李棠回來,跟著個一隻眼被揍了一拳的李棣和一隻蔫頭巴腦的小糰子。

  兩個小傢伙垂著頭,顯然是有點怕沈謐。

  遠遠見了蕭椒,小丫頭放聲喊了一句:「師父!」便撒腿狂奔而來。

  蕭椒側身讓開李棠撲過來要抱住他的手,故作嚴肅:「沒大沒小的!」

  李棠把嘴巴一癟,大眼睛眨啊眨的,眼淚就要往下掉:「可是師娘他好兇啊。」

  說話間沈謐已經帶著李棣過來了,他冷冷一瞥:「再這麼叫,把你扔出山去自生自滅。」

  李棠立馬閉了嘴。

  把兄妹倆都轟回自己家了,順手將識燈也攆過去後,蕭椒神秘兮兮地拉著沈謐進了屋子。

  夕陽的光輝自門框與窗欞躍入房中,沈謐迎面被一大捧鮮艷的色彩衝擊得愣了一下——房間裡擺著花,五顏六色的,讓人看著眼皮子直跳。

  沈謐不明白蕭椒又在發什麼瘋。

  「阿謐,來。」蕭椒牽著沈謐的手,後者不情不願地走了兩步。

  下一刻,手裡多了沉甸甸一大捧花,沈謐把花抱了個滿懷,眉梢那點疑惑漸漸被驚奇取代。

  花是自枝頭折下來的,卻沒有立刻在沈謐懷中枯萎。

  它們完整地躺在沈謐懷裡,帶著些混雜的香味,清甜的滋味鑽入鼻腔,久久縈繞不散。

  「你做了什麼?」沈謐抱著花看向蕭椒。

  蕭椒沒有立刻回答,他一時看得有些痴了——那些盡態極妍的花仿佛將沈謐整個人都暈染了,這位冷艷又清貴的大魔頭,竟與花這樣相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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