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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文哥兒正好出生在弘治元年的大年初一,又正好是從小名揚京師的小神童,陛下也沒必要這麼關注吧!
丘濬總感覺這麼發展下去不太對頭,日後那小子不會進佞幸傳吧?
完了,要發愁的事又多了一件。
丘濬不動聲色地把答卷分成四份,大家交換著傳看,口中則狀似無意地追問:「殿下從哪裡拿到的答卷?」
朱厚照道:「父皇給的!」
他還滿臉驕傲地給丘濬講了起來,說文哥兒不僅拿了上等,縣學那邊還把他的答卷張貼出來當範文!所以這卷子很多人抄著看的!
他小先生,就是厲害!
丘濬聽著聽著竟也驕傲起來。
沒錯,就是厲害!
既然連提學官和縣學學官們都認可並且張貼出來了,可見文哥兒這次的上等拿得公平公正,沒有人能質疑!
等丘濬從這股子莫名驕傲裡頭回過味來,才發現朱厚照還在等自己講解。他轉過頭輕咳一聲,才細讀起文哥兒的答捲來。
這種科舉入門級別的考試自然不會出什麼難題怪題,丘濬輕輕鬆鬆地把《四書》義給朱厚照講了一遍,講解內容可謂是旁徵博引、無所不包!
朱厚照睜著一雙大眼睛茫然地看著丘濬。
有聽沒有懂。
丘濬:「…………」
一老一小對視良久,丘濬只能說道:「讓李學士給你講講。」
李東陽本來在旁邊聽得直樂,只覺丘濬把給文哥兒講解那一套搬到太子面前來了。
可不是每個小孩都能像文哥兒那樣有耐心聽的,而且即使他們有耐心聽,肯定也聽不懂啊!
沒想到樂著樂著,丘濬居然把講解的事推給他。
李東陽只能把大家趁著丘濬引經據典的功夫已經傳看完的其他答卷收攏到一起,從《春秋》義給朱厚照講起。
看到「社稷是養」這道題,李東陽瞥了眼才五歲大的朱厚照,有點犯難了。
光是這國君看上大臣妻子這件事就不太好講啊!
文哥兒這小子明明把《五經》都學了,怎麼偏偏就選了《春秋》!
誰不知道春秋時期什麼都混亂得很,孔聖人都痛心疾首地說那時候禮崩樂壞!
想想文哥兒都給太子講過秦晉之好(《嫁給前夫他叔》)之類的,李東陽便也沒有猶豫太久,給朱厚照講了齊莊公被崔武子殺死的故事。
朱厚照聽得一愣一愣的,沒想到去別人家裡找別人的妻子玩耍是這麼嚴重的事,嚴重到要被殺死!
國君都逃不了!
而且這事兒死了也沒人幫忙說話,連作為他大臣的晏子都說他不是為社稷而死,臣子不必追隨他!
朱厚照繃起小臉聽得分外認真,末了還給李東陽說起自己的聽後感:君主要有君主的樣子,絕對不能去找別人妻子玩耍!
李東陽:「…………」
行吧,話糙理不糙,確實是這個道理沒錯。
朱厚照聽李東陽把不算太長的幾篇文章都給他講了一遍,便沒再妨礙李東陽他們辦公,心滿意足地揣上答卷回去了。
李東陽和謝遷瞅著他那溜溜達達往外走的小身板兒,莫名感覺特別熟悉。
文哥兒才教了太子不到兩年,太子竟就跟他這位小先生這麼相像了嗎?!
內閣到底是要幫皇帝處理政務的要緊部門,太子離開後李東陽他們也沒有閒聊,而是各自處理手頭的活兒。
丘濬他們幾個年紀都不小了,精力實在有限,李東陽和謝遷兩個後面進來的主動接手了不少繁雜工作,該乾的全都干,不該搶的絕對不搶,可以說是相當尊重前輩了。
下午李東陽回翰林院例行給庶吉士們講課時,順便溜達去找王華聊天,給他說起文哥兒拿了上等的好消息。
太子親口說的,這事兒保真!
王華:「…………」
所以太子為什麼比他這個當爹的早知道考試結果?!
對此,李東陽也只能表示自己也不知曉,要怪只能怪他這個兒子生得太巧,早早就入了他們陛下的眼。
從他們陛下有意把他推到弘治一朝的神童代表開始,這孩子可能就已經不單是屬於他們王家了!
得虧這小子不管是性情還是天分都是受得住這種另眼相待的。
李東陽時常為文哥兒這日漸高漲的神童名氣添柴加火,對文哥兒的情況也是最了解的。他拍拍王華的肩膀說道:「你不用太擔心,他這年紀即使受些挫折也不打緊。」
像接下來的鄉試,誰會覺得八歲的考生真的能考過去?他能進考場已經很了不得了,考沒考中都算是一樁奇事。
至於《八歲解元詩》什麼的,只是長輩對晚輩的期許罷了。
哪個老師不想學生考狀元?
天底下能考狀元的學生又有幾個?
王華能說什麼,只能嘆著氣說道:「你以後少把他架在火上烤。」
李東陽哈哈一笑:「不烤他一烤,怎麼知道他能做到什麼程度?你看他這次不就在那吳石谷手底下拿了上等嗎?眾所周知,這吳石谷對學生可是出了名的嚴格,沒真才實學的生員他都直接給攆回家去的!」
官學雖然有一套相當完整的考核體系,但是大多數學官下手都很仁慈,只要你考上了基本就能在官學裡頭混日子。混得久了說不準還能看在他們是老生的份上往上推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