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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哥兒一點不虛鋪開紅紙提筆就寫既然是寫給兩老的無非就是松鶴延年、海屋添籌之類的意象,他隨著丘濬編了大半年的《成語詞典》滿肚子都是典故不假思索就能寫出許多不重樣的春聯來。
連最愛和文哥兒抬槓的王老爺子瞅見他寫的春聯都難得沒出言嫌棄而是說道:「給竹軒那邊也寫一副,我叫人趁著年前貼過去,也算是給它添點年味。」
自從入了冬他們便不怎麼出城了,王老爺子還惦記著自己的竹子,想叫人過去瞅兩眼。
大過年的,文哥兒也不和他祖父拌嘴了,提筆又給王老爺子寫了一副春聯。
王華從外頭回來,就瞧見文哥兒在那奮筆疾書,寫一個字還得金生把對聯往後挪上一段。
沒辦法,就他這小胳膊小腿,春聯紙離遠了他便夠不著了。
王華笑道:「都說一事不勞二主,既然你都動手了,不如把我們大門前的也寫了吧。」
文哥兒聞言尾巴翹得更高了,又給自家大門前也寫了副春聯。
馬上就是牛年了,考慮到牛牛一向廣受喜愛,文哥兒早早和王文素家文房鋪子張羅了許多年節裝飾品。
這次仍是他出主意,庶吉士們幫忙畫圖樣,祥叔那邊出人手和銷售渠道,臘月以來開始對外售賣許多可愛的小牛窗花以及小牛掛件。
文哥兒又在年前小賺了一筆,庶吉士們兜里也有點余錢能過個好年。
可惜這應當是錢福他們這屆庶吉士最後一次和他合作賺「潤筆費」了。
他們的庶吉士課程三年期滿,馬上就要散館出任相關職位。
這二十位在翰林院學習了三年的庶吉士,有約莫三分之一的人會留在翰林院,比如錢福他們三個一甲進士肯定直接當翰林院。
剩下的人則大半會被安排去出任科道官或者六部主事。
可以說馬上就要開始大展拳腳了。
所謂的科道官就是文哥兒心心念念的都察院各道監察御史以及六科給事中。
文哥兒得知有相熟的庶吉士馬上就要去都察院報到,又是羨慕又是惆悵。
他掰著指頭數了數,要是他想走這樣的路子,首先得先金榜題名,接著要考上庶吉士,最後還得繼續在翰林院苦學三年才能爭取去都察院。
想想他從小就在蹭庶吉士的課,以後真要考上了還得和錢福他們那樣按時按點交作業,真就是得寒窗苦讀十幾二十年!
可惡,想當科道官也很不容易啊!
文哥兒很是惆悵了一會兒,又跑去老丘家問他需不需要寫春聯,並大言不慚地誇口說自己的春聯親爹看了都說好,直接讓他把大門口的春聯也給寫了!
丘濬早得了文哥兒送來的一堆牛牛窗花牛牛掛件,多得給兒孫都給分不少,現在丘家裡里外外也算是年味十足。
這會兒聽文哥兒竟還盯上了他家的門聯,丘濬隨意地道:「行,你寫吧。」
文哥兒便又招呼金生速速鋪紙,儼然一副迫不及待要露一手的自信模樣。
於是丘濬家門口也貼上了小神童特供的春聯。
文哥兒樂顛顛地炫耀了一大圈,心情好得不得了。
他一屁股坐到丘濬近前,和丘濬說起自己觀察到的科道官入職軌跡來,莫名感覺自己的夢想職位十分遙不可及。
丘濬道:「本來就不容易,你真以為自己想當什麼官就能當什麼官嗎?朝堂可不是兒戲之地,你若是不收斂心性好好讀書,將來說不準連個縣令都當不上。」
丘濬可不是在危言聳聽,他長子就是連鄉試都考不過,二十好幾補了個國子監的監生,學到三十好幾也沒學出什麼名堂來,甚至還學得大病一場。
要不是當時請來的御醫還算靠譜,說不準命都沒了。
丘濬也不逼他了,隨他繼續研讀醫書去。
至於次子,瞧著明顯也不是讀書的好料子,估摸著以後同樣只能等著祖蔭。
像這種一代不如一代的情況可不算少見。
丘濬知曉文哥兒夠聰明,可也擔心他因著這份聰明而太過自滿,以後若是遭了挫折興許會一蹶不振。
文哥兒為自己辯駁起來:「我讀書可認真了!」
有多少小孩像他這麼大的時候,已經把四書五經讀了個遍,而且還讀了好多好多雜書的?整個京師一準找不出幾個!
丘濬未置可否。
哪怕他當初二十三四歲考了個廣東鄉試第一,也沒有一口氣就高中進士,中間還落第兩三次。
要不怎麼快四十了他長子才出生?都是因為沒有功名在身,家中又清貧得很,根本無心娶妻生子。
科舉真要那麼容易,就沒有那麼多讀書人讀得頭髮花白還是白身了。
「以後你真落第了可別哭鼻子。」
丘濬搖著頭說道。
文哥兒說道:「落第了就再考,有什麼好哭的!」
兩人捧著熱飲子聊了一會,文哥兒又認認真真把除夕這天的《成語詞典》稿子校閱完,溜達回家吃團圓飯去。
第二天是大年初一,一大早王華他們就要進宮一趟,前去參加盛大的正旦朝會,順便跟外國來使一起向皇帝獻上賀表。
都是每年的固定節目,人人都得按著章程走,沒什麼新鮮花樣。
文哥兒趁著大人們都忙,帶著他的小鳥哨子跑街上呼朋喚友玩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