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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知道他們這一行用的祛痣藥性烈得很,大人尚且不一定能忍受得了,何況是這么小的小孩兒?
照著這位小神童如今的知名度,要是真在他攤子上有個好歹,他怕是要一輩子蹲大牢去!
且文哥兒長得粉雕玉琢的,臉上白白淨淨,連顆小痣都尋不著,著實讓那戳黑的想攬生意也不知從何下嘴。
「小神童來了?」
那戳黑的笑著問。
他今年三十六七,面相卻是有些老成,眼睛還是眼白多於眼黑的吊三角眼,瞧著像極了話本戲劇里的反角。不過他倒是很熱情,說話時總是笑呵呵的。
就是因為天生面帶奸相,哪怕是笑著也有點像笑裡藏刀、別有所圖而已。
正因著他是這副長相,文哥兒才剛走過去呢,周圍就有幾道目光轉到那戳黑的身上,瞧著頗有種「你要是干動小神童半根毫毛,我們就把你往死里揍」的架勢。
文哥兒卻是沒盯著人的長相看,而是好奇地邊研究那布幌子邊問:「你們當真能把痣給弄掉嗎?」
「那當然,我這藥保真,用料可足了,全是照著方子配的。不像那些黑心肝的傢伙專用假藥,害人家上了藥活受罪不說,痣還囫圇著留在臉上,你說他們虧心不虧心?」
「虧心!」文哥兒連聲應和,又問道,「你們是用藥的啊,用的是什麼藥?是弄上去後滋滋滋就把痣給滋掉的嗎?」
「倒沒有滋滋滋的。」戳黑的答道,「就是挺疼的,就像火燒似的,這樣說你能明白吧?痣也算是身上的一小塊肉,想去掉它當然得受得了這小小的罪過,不疼的那都在騙錢!」
文哥兒好奇心重,還想看看藥。
戳黑的見自己的攤子還沒開張,有心想展示展示自己的藥有多真材實料,便把一瓷瓶取出來。
這東西見不得光,還會腐蝕木頭,只能用瓷瓶嚴嚴實實地盛起來。
櫻紅的蓋子一打開,湊過去看藥的文哥兒就聞到了一股子刺激的味道。
那戳黑的忙在旁邊提醒道:「你可不能伸手去碰,別燒壞了你的手。我們點痣都只用一點點的,決不能沾別處的皮膚。」
文哥兒滿足了自己的好奇心,便讓他把藥蓋好,嘴裡追問:「這是你自己配的藥嗎?」
「不是,這是我師父配的,他老厲害了。」那戳黑的利索地回答。
眾人聽他們聊得挺歡,不知不覺地也不嫌棄那戳黑的獐頭鼠目了,逐漸有人走過來攤位前湊熱鬧。
文哥兒聽那戳黑的挨個忽悠過去,只覺就算不點痣,湊過來聽他說說話也很有意思。
點個痣還能這麼一套一套地講!
哪怕是從來沒想過要點痣的人,到他攤位前走一遭都會覺得自己該把全身的痣給點光光!
真是高手在民間啊!
要是御史勸皇帝的時候能學到這套舌燦蓮花的本領,皇帝怕是會被勸得什麼都肯干!
文哥兒深感自己需要學習的技能還很多,很是不舍地回自己攤位前擺攤去。
接著他還很努力地現學現賣,積極忽悠起幾個老在攤位周圍看熱鬧、自己卻從不寫信的傢伙輪流坐過來聊聊,力求聊到他們萌生想給親朋好友寫信的想法。
那戳黑的在點痣空檔觀察了一下文哥兒這位小神童在做什麼,接著就眼睜睜看著坐在他對面的閒漢被他忽悠得眼含熱淚、哽咽著敘述自己想寫的家書內容來。
戳黑的:?????
必須不能讓他師父知道這個小孩!
要不然會顯得他這個徒弟特別沒用,還比不過人家四五歲的小子!
這就是神童嗎?
簡直恐怖如斯!
文哥兒積極實踐了一下午,感覺自己所得頗多。
他與謝豆收了攤往回走,想到上次還收到了通政司的熱情邀請,便決定與謝豆一起過去認認門,下次找個空檔一起去通政司走一遭。
那可是通政使親自邀請他去的,可不是他厚著臉皮要去玩兒!
文哥兒屁顛屁顛跑到通政司門前,趕巧遇上通政司的人下衙。
文哥兒一眼就在人群中認出了粉漿飯——哦不,元守直元通政。
他三步並兩步地跑過去,很有禮貌地向元守直問好。
看到這麼乖巧的小孩兒,元守直也不好對他擺冷臉,只得淺笑著問道:「怎麼到這邊來了?」
「來認認門!」文哥兒問,「您要回去了嗎?我們也該回去了,我們一起走吧!」
元守直只能繼續微笑領著兩個小跟屁蟲往回走。
他內心的想法其實是這樣的——
啊現在是下班時間了。
啊啊現在是下班時間了。
啊啊啊現在是下班時間了。
可是面對這么小的小娃娃,他除了笑一笑以外又能怎麼辦呢?
文哥兒知曉元守直不太愛說話,也沒非要纏著元守直聊個不停,一路上大多都是在和謝豆討論今天擺攤的見聞。
等到快分別時,文哥兒才小心翼翼地問元守直自己下次能不能去找元思永玩。
元守直:「…………」
事實上元守直也是沒想到和自己兒子居然能和文哥兒玩到一塊,甚至積極參與文哥兒的種田計劃。
這小子莫不是會灌迷魂湯不成?要不然怎麼上至七十歲的閣老,下至幾歲大的小孩子,個個都能和他處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