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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在的日子裡,我和他們打交道次數挺多的。】

  【有什麼心得嗎?】在黑刃並不算熟知的領域,它的措辭又變得謹慎了。

  她思考了一下。

  【這也是談判的一部分。】

  孫權沖他們微笑了一下,「樂陵侯,孔明先生。」

  姿態很矜持,當然人家也有理由矜持,按實力說人家是諸侯,按朝廷的爵位來說人家起點就是縣侯,自然可以矜持。

  但矜持的同時,孫權也彬彬有禮地為剛剛的鬧劇賠禮道歉。

  「偏遠菰蘆之地,武夫未蒙朝廷教化,令使者受驚,孤必當嚴懲不貸。」

  她上下打量一下他。

  看著不到二十歲的青少年,身上卻沒有那種青少年應有的感覺。

  ……怎麼說呢,她不知道歷史上的諸葛亮年輕時啥樣,或者說大家似乎都覺得諸葛亮生下來不僅應該頭戴瑞士卷,手拿鵝毛扇,而且必定慈眉善目,一尺多長的鬍鬚。但她是很熟悉這個在叔父身邊長大的青少年,十幾歲時他讀書是很努力讀書了,但蹦躂也是沒少蹦躂的,在學宮裡發表點驚世駭俗的言論,在人家的新書上勾勾抹抹塗塗畫畫,又或者覺得哪位大儒講得沒意思就溜了溜了,被捉回來還能大言不慚地表示自己讀書從來不細讀,看看大概意思就行。

  ……扯遠了,總之就是,哪怕後世人心目中的小老頭兒,十幾歲時也是個正常青少年的模樣。

  孫權不是。

  他頭髮烏黑,身材挺拔,皮膚光滑無暇,五官稚氣未脫,但他的眼睛裡藏著冰冷而蒼老的東西。

  他甚至一點也不像他的兄長,雖然他們長了肖似的五官,但他身上沒有一點「好笑語」的特質,有的只是在權衡利弊的懸崖上走鋼絲的謹慎和審視。

  「今日之事,皆因孤御下不嚴所致,」他輕聲說道,「孤當向樂陵侯告罪才是。」

  她看看他。

  「吳侯不必如此,」她說,「我亦是武人出身,他們忠君之心,勇武之志,我很佩服,一兩句氣話而已,我不會放在心上。」

  「話雖如此,」諸葛亮突然接話,「但今日之事,事出有因,吳侯不可為其裹挾。」

  孫權的臉上露出了一點吃驚的神情,目光在他們倆之間徘徊。

  在他的想像中,他們的形象是完全反過來的。

  在他沒有見過陸廉前,已經聽說了無數關於她的傳聞。

  她律己甚嚴,清素節約,寬仁愛民這些,他已經聽得厭煩了,江東有降卒曾受她恩惠,解甲歸田,他如何不知她的品行?

  但人是會變的。

  有些是主動變的,有些是被動變的。

  她也許已經在這條向上不斷攀登的長路上慢慢變了,畢竟黔首出身,位列縣侯,有從龍之功,賞無可賞,封無可封,她的位置在有心人眼裡已經越來越危險,而這種壓力比孫權要面對的更大了許多。

  她不變麼?

  也許她此刻仍然是不曾變的,但她出使吳地,喬裝打扮,錦衣夜行,誰能說不是存了一鳴驚人之心,想以此震懾江東呢?

  那她仍然應該是一個驕橫跋扈的人,冷酷而決絕,將她這十幾年戰績所轉化成的威懾力壓在他面前,迫他低頭。

  但一身戎服,坐在蓆子上望著他的陸廉,並不是他想像中手握權柄,立於萬千白骨之上的統帥,儘管她長得很年輕,大有輕狂傲慢,睥睨天下的力量。

  孫權再一次將目光轉向了諸葛亮。

  這是個比他大不了幾歲的年輕人,相貌英俊,談吐舉止高雅優美,一進來便很得自己的好感。

  ——但他有一顆石頭般冷硬的心,孫權想。

  他這樣想著,便微微點頭,舉起袖子在眼睛下輕輕擦拭。

  「他們都跟隨我父兄多年,看著我長大,便如我叔伯一般。」

  陸廉下意識地轉頭看向諸葛亮。

  她的眼睛裡有很柔軟的東西,很輕易就被他所打動了。如果她來談判,這會是一個很容易對付的對手。

  但諸葛亮在她的注視下沒有開口,而是立刻起身,疾趨至他身邊,輕輕地扶住他的手。

  「破虜將軍知人善用,討逆將軍才略絕異,才能聚斂這許多勇武之士,他們既不忘舊恩,來日吳侯入朝為官,為天子左右時,豈會冷落了他們呢?」諸葛亮笑道,「吳侯眼下踟躕,豈不誤了他們的前途?」

  孫權抬眼看了看這個英偉的青年,並且又一次流出了眼淚。

  「孔明先生之言,」他的聲音里幾乎帶了一點抽抽噎噎,「令孤心中寬慰許多……」

  這個人的心腸是真的冷硬,孫權想,語言和眼淚這些小手段騙不過,瞞不過,更打動不了他。

  ……可他這樣年輕,又長年在青州做事,在劉備眼中應該是無名之輩啊。

  ……以陸廉這個眼力勁兒,也發現不了諸葛亮的另一面啊。

  ……所以那個酷愛編草蓆的老頭兒到底是怎麼想到給他派過來的?

  劉備突然打了個噴嚏,連帶著手裡的手藝活也跟著比歪了。

  他趕緊擦擦鼻子。

  ……這麼久了,徐·州的農人都快要拋秧了,他們還沒有回來。

  ……江東有漂亮的小郎君嗎?江東孫策是很漂亮的,但他手下也有不少漂亮的小伙子呢!

  這位主公的腦洞忽然飛了一下,立刻又飛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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