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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奇怪……

  公子起身,披上外袍,執起燈。燈中的油已經見底,芯也燒到了末端。

  靖公子踏出廂房,舉目四顧。這偌大的院子裡,竟沒有一個守夜的下人。雖公子勢弱人微言輕,那些下人也斷不敢如此怠慢。

  夜裡這般寂靜,邪風習習,此等景象先前亦不曾有過。

  公子緊了緊衣服,由長廊走下。

  這條路白天也走過無數回,沒想到晚上卻陰陰測測。也不知是否公子多心,耳邊隱約聽到哀哀淒淒的哭聲,又似乎只是風吹的聲音。

  ……慢!

  靖公子側耳聞之,便聽見了那“嚯”“嚯”的聲響——就像是屠夫磨刀的聲音。

  他往深處走去,那怪聲就越發響亮,不止是這聲音,半晌,又聽見了淅瀝瀝的水聲傳來……

  就在,這扇門後。

  靖公子並不出聲,只見裡頭有微光透出窗紙,映出一道模模糊糊的人影。

  捅破紙模,公子屏住聲息,往裡看去。

  屋子裡只點了一盞燈,粗粗一覷,是間刑房。

  火光明滅,目光轉下,便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那是一個赤裸女子,四肢攤開縛於刑床上,如同刀俎下的魚肉。她兩目圓睜,神色驚恐,嘴裡卻塞著布帛,只能發出“嗚嗚”的聲音。

  這時,就見另一人從暗處走出,他手裡拿著一把匕首,尖鋒閃爍著冷冽的寒光,直至走到火光下時,靖公子方看清那人面目——

  ——阿兄?

  見人一步步走來,那女子如見惡鬼,屋內不住迴蕩著掙扎時細碎聲響,且看她膚若凝脂,宛若瓊玉,仿佛吹彈可破。行刑之人探出手掌,由女子玉頸細細撫摸而下,如同在賞玩一件珍貴玉器……

  接著,那刀鋒便倏地劃入肌膚,猩紅血水隨之汩汩淋下,滲入木縫之間。行刑者下手之狠,不過一瞬,那皮肉就活生生地嚯開來。

  公子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那女子的活皮被生生剝離而下——

  “——!”

  靖公子從床上驚坐而起,便看公子汗如雨下,衣襟全都濕透。茫茫環顧,發覺是噩夢一場,不由暗暗鬆了一氣。

  可傳喚一聲下人,進來的卻是從未見過的生面孔。

  “秦奴呢?”

  來人支支吾吾,最後只小聲說了句,不知。

  靖公子愣愣坐了一陣,驀地站起,往外頭疾行而去,結果還未踏出屋子,就被侍衛給攔截下來。

  公子臉色蒼白地問:“你們……在做什麼?”侍衛如同泥捏成的人一樣,動也不動,“誰授意你們如此?……城主呢?”

  “我要見城主!告訴阿兄,我要見他——”

  自此,靖公子被軟禁於府中偏院,朝中再無人見到他。

  且不說靖公子被囚于禁宮,日子過得究竟如何,青城上下卻是活在水深火熱之中。那之後,城主行事越發詭譎無道,他聽信術士的讒言,大修宗廟,強搶民女以煉邪術,百姓怨聲載道。

  靖公子成日鎖在牆垣之內,能見的人,除了伺候起居的老嫗之外,便只有城主。

  兩兄弟面對面端坐,想過去的時候,小公子成日阿兄長、阿兄短,時過境遷,如今二人對坐一日,連半句話都不說。

  “你先前曾說過想看看闕聖子的畫,孤命人尋遍中洲,也只余這兩幅,孤一會兒便命人掛上。”城主今日心情頗是愉悅。

  說來,恐怕他人不信,軟禁的這陣子,公子吃穿用度並不曾受剋扣。由知情人來看,城主對公子,惡的地方極惡,好的地方,亦是極好。

  莫說他人,連靖公子自己,也是琢磨不透的。

  “不敢勞煩城主。”公子面不改色,“日後城主也毋須如此大費周章。”這些話聽來無異,只是從公子嘴裡出來,極是疏遠。

  城主本將畫給展開,聽了公子的話後,眼中笑意便褪,轉眼便將那些聖人的畫全扔進炭火里。

  “你——”靖公子大震。

  城主將人擒到身邊,二人怒目相視,靖公子到底性子極軟,不禁目露苦澀,道:“你若是厭惡我至此,何不看在兄弟一場,賜我鴆酒一杯。”

  鴆酒……這話說得容易。

  那力道極重,幾乎要將公子的手腕給捏碎,只聽城主惡狠狠道:“想死?……那也得看,孤肯是不肯!”

  公子終日惶惶,夜裡夢魘不斷,有時聽到女子哭聲,有時夢到阿兄夜半前來,兩手頸脖,恨不得置他於死地。

  “生死不由自己,日日擔驚受怕,何嘗不算一種折磨。”僧人道,“之後又遇佳人,難怪公子生出脫逃之意。”

  靖公子看了看那一頭,道:“實不相瞞,我和阿離並非夫妻,我對她,亦不過是兄妹之情。”

  阿離此名,其實乃是公子所賜。

  她實為城主府里一名啞奴,一日那伺候公子的老嫗暴病而亡,接著就來了這麼一個下人。

  彼時,城主正和幾個藩王相商吞併他國的大計,一時之間分身乏術,倒有些陣子不來了。公子初見啞女時,便有些訝然,扔了書簡,過去仔細一看——那模樣確確跟慘死的季慕娘,有九分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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