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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榕那張紅臉鬼面具獠牙猙獰,顴骨隆起,頂端帶有尖利的銀角,伴隨李榕參軍從戎的十幾載,初初戴上這張面具時,他還是少年,與林沁相識,那會兒她還是一個調皮搗蛋的小孩,她好像一團炙熱的火焰,燃燒著他這塊寂靜又無趣的寒冰,即使偶爾令他頭疼,但那種熱烈的鮮活也是他從未體驗過的……或許是友情,或許是親情,或許是愛情,他很難清晰的辨明自己對林沁的感情,但他知道那是他一切的柔軟,甚至因此如履薄冰,當年生怕回應了她一封信件而使得他們的感情變得如同煙火般短暫,就像京城那些男人對女人那樣,她是他一切的感情,一直伴隨著他成長為男人,到他們成親,到他們各自走上戰場,他奉若珍寶的神明,憑什麼輪到這個下場?她為塞北做了那麼多,為她庇護的人民鞠躬盡瘁,幾乎獻出了所有。

  不應該的,不能夠的。

  他要救她,他必須救她,哪怕那只是她的軀殼。

  沒人知曉李榕面具下神色如何,只是他徐徐抬起了指骨,下令自己的軍隊停止進攻。

  虎躍急了:「李將軍,明眼人都看出林沁已經死了!您不能放走敖嘎,這是唯一能取他首級的機會!」

  但李榕強硬的鎮壓下去了,眾士兵徐徐挪開道,他們的目光落在林沁身上,那支橫穿她身體的竹箭好似來自地獄的手,驀然攥緊了所有人的心臟。

  虎躍看著看著,眼皮驟然底下,嘴唇哆嗦了幾下,沒話說了。

  叛軍其實所剩無幾,羅剎人太恨林沁了,林沁出現以前,他們從未在塞北吃過苦頭,從來都是想來就來,而以往朝廷對羅剎諸國的仁慈軟弱,讓他們決心鋌而走險,賭上一把。

  但李榕不會放過他們。

  敖嘎經過李榕時,他還記著自己王儲的身份,壓在林沁脖頸上的彎匕謹慎的沒有放下,動作間不知何時劃開一道新傷痕,血珠滲出,順著刀鋒滴落,敖嘎面色鎮定,朝李榕點點頭,說:「李將軍,我們與胡族是私人恩怨,孟秋時你還要護送我們南行參加木蘭秋獮,作為鄰里相接之國,我希望我們不要惡交。」

  李榕平靜的笑了:「你別開玩笑了,如果林沁不在了,羅剎存在還有何意義?」

  「下地獄吧。」

  敖嘎瞳仁驀地放大,他的頭顱已與身軀分離,李榕收回長戟,一把奪過林沁,攬入懷中,那壓在她脖頸上的匕首再無法傷她分寸,他一輩子都小心翼翼呵護的人,天王老子來了都不能冒犯她一分一毫。

  額爾德木圖等人率先反應過來,極速將叛軍殘黨圈圍住,就地處罰。

  當他們再抬頭時,發現李榕已不見蹤跡,他抱著林沁回了羅加城,他們的婚房。

  他雙指壓住林沁手腕內側,驚喜的發現還有微薄的跳動,已經死去的魂魄忽然又有了力量,他謹慎的折斷那支竹箭兩頭,為她救治……

  ……

  呼——

  呼——

  林沁艱難的呼吸著,每一下都仿若要了老命似的痛,舌苔根不知壓著什麼,連吞口水都是苦澀的,耳邊窸窸窣窣,她聽不清那遙遠的聲音,眼珠不安的滾動。

  恰逢今日來探望林沁的其其格撞見此一幕,猛地起身向外跑,在街上大喊:「林沁動了!林沁動了!」

  正房裡迅速圍滿了一圈人,阿爾斯楞等人顫抖不已的抵達,可林沁毫無動靜,虛弱的枕在塌內側,與當初剛被李榕由鬼門關搶回來時模樣相差無幾。阿爾斯楞端詳了一會兒,問:「林沁怎麼動了?」

  其其格好大聲:「她眼皮動了!我剛看到了,往左轉悠了一下,然後又往右轉悠了一下。」

  好吧,好吧,也聊勝於無,阿爾斯楞將信將疑,與其其格大眼瞪小眼半晌,其其格輕蔑的笑了一下:「你怎麼又胖了。」

  阿爾斯楞:「林沁把魂覆你身上了?」

  其其格正為重新打開旭日城的事焦頭爛額:「我倒是希望如此,有她在的話,什麼事都能解決,我哪還有什麼煩惱。」

  李榕由外頭回來,覺著室內喧鬧,把眾人差遣去庭院裡侯著,他留大夥一塊用夕食。

  最終林沁動了這樁事,成為了無法驗真的懸事,只有其其格極力強調自己是真的看見了。

  這時已經是林沁昏迷的第三個月,她天生心臟與尋常人就不在同一邊,尋常人心臟長在左邊,而她在右邊,這個秘密只有李榕知道,他們是最親密無間的戀人,夜裡林沁總是很大膽,會抓著他手命令他覆上那邊的花蕊,聽她的心跳,還說是因為她很愛他所以心跳才會跳得那麼快。

  那支竹箭穿過她胸肋骨間,將將好沒有捅破任何器髒,連軍醫以火鉗拔除竹箭時都在感慨林沁命不該絕、死裡逃生。

  那軍醫說完抬頭,對上李榕黝黑眼眸,冷酷無情的幾近駭人,他登時改口:「也是,也是,城主大人功德無量,本就應該活下來的。」

  聞言,李榕臉色緩和幾分,那軍醫後背已是淌出一身汗,他從未見過這樣的李將軍,他意識到,李榕變了。

  李榕變得沒有人味了,他在軍隊中愈發嚴苛,縱使是虎躍和慶格爾泰這樣的左膀右臂也會因一些細微的疏漏被他厲聲呵責,施以懲罰,他也不再會對那些剛入伍的新兵蛋子笑,一切都公事公辦,但絕不能被他逮到錯處,不然迎接他們的又是李榕毫不留情面的批駁。大家都很怕他,根本不敢再親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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