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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聲音從頭頂飄過,不緊不慢,「又不是第一次,你在彆扭什麼?」

  她抬頭望去,只見那雙綠眸,正一瞬不眨地盯著她,裡面的深沉她看不懂,也不想懂。

  唐頤別開眼,冷靜地道,「你壓痛我了。」

  聞言,庫里斯揚唇挑了挑眉,終於鬆開了他的勁道,轉動下胳膊,道,「這句話應該由我來說。整個晚上都維持一個動作,比在前線上打仗還累人。」

  唐頤沒理他,不想聽他胡說八道,便轉了身,背對著他望向天空。雲起雲動,遮擋住了太陽的萬丈光芒,今天是個大陰天。

  她閉了下眼睛,腦中立即浮現出科薩韋爾模糊的臉龐,那麼優秀出色的人,最後也落得這般結局。相貌、權勢、錢財,到頭來一場空,發生的一切就像是場夢,一場醒不來的噩夢。

  「葬……」話才開了個頭,房門處傳來了敲門聲,庫里斯利索地翻身起床,拿起一件襯衫披在身上,高大的身影往門口一堵,外面的人什麼也瞧不見。他低語幾聲,關上門又走回來,手上多了一套衣服行裝。

  他將服飾放在梳妝檯前,敲了敲桌子,道,「葬禮在中午十二點舉行,還有三個小時,你準備妥當後,到樓下大廳找我。」

  說完這些,他拎起自己的貼身衣物,走了出去。庫里斯離開後,房間裡又恢復了安靜,唐頤躺了一會兒,卻再也沒有睡意。坐在梳妝檯前,她拿起梳子,一下下地梳理長發,目光瞟到不遠處的衣物,眼底的光芒一暗。

  說再見的時間到了。

  將自己打理乾淨,換上他準備的服飾,盤起長發。她抬起臉,看見了鏡子中的自己,經過一番打扮,雖然憔悴,卻仍然不失嬌媚。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中眼波流轉,小巧的鼻子,紅潤的嘴唇,削尖的下巴,不管在東西方人的眼中,她都是個美人。雖然懷過身孕,可身材依然纖細,只是胸部更加飽滿了,裹在這黑色洋裝里,性感動人。

  以前那個清純簡單的唐頤,早已不見;如今的她,有過丈夫、有過孩子、有過情人……只是一個,為了生存而在人海中沉浮的俗女子。

  她站在鏡前,微微側轉臉龐,將一對珍珠耳環掛上耳垂。背後吹來一陣風,閉上眼,仿佛聽見了自己曾對科薩韋爾說過的話。

  一定要回來,我等著你。

  睜開眼睛,鏡子裡只有孤零零的自己,背後空無一人,她咬了咬嘴唇,硬是將悲傷的眼淚貶了回去。

  第八十一章 說了再見

  六名身穿黨衛軍制服的士兵抬著棺木,上頭覆蓋著一面巨大的納粹萬字旗,小提琴手在邊上奏起了哀樂,墓園裡舉行著莊重的儀式。

  棺木緩慢地沉入土地,人們一個接著一個走過,將鮮花和泥土覆蓋在棺蓋上,牧師拿著聖經在一邊致悼詞。

  唐頤站在樹後,遠遠地看著自己的丈夫下葬,悲傷在心間涌動,多麼希望自己可以親手安葬他。可是,太多的達官顯宦,她和科薩韋爾的關係見不了光,他這樣風光大葬,是因為他為納粹立了戰功,而自己的出現只會拖他後腿。

  她等了很久,一直到儀式結束,等那些政黨界的要人都離開,她才從陰影中一步走了出來。從樹下到墓碑不過十來米,可是每一步都像是走在刀尖上,冒出一股鑽心刺骨的痛意。

  蹲□體,唐頤將手中的花束放在他的墳墓前,伸手撫過他的照片。黑白相片上的人,依然溫柔微笑,仿佛他不曾離去。眨了眨眼睛,淚水滑落,曾經炙熱的愛戀,如今,只剩下這座冰涼的墳墓。

  她動了動嘴,想說一些離別的話,可張了嘴才發現,今生的緣分,一旦畫上了句點,說什麼都是蒼白,做什麼都是徒然。

  背後傳來了腳步聲,似乎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唐頤轉過身,那一刻,她以為自己看到了科薩韋爾。

  這是一張和他極其相似的臉,卻沒有他那不凡於眾的氣質,她很快便認出了兩人的不同。

  年輕人在她的注視下有些不自在,伸手擋在嘴前,乾咳了下,主動自我介紹,「你好,我是科薩韋爾的堂弟,艾利克。在巴黎的時候,我們有過一面之緣。」

  唐頤轉回臉,沒再看他,對這個人的存在完全不感興趣。也許這個舉動很無禮,可她實在很累,心中積壓了太多的悲傷,幾乎將她逼瘋,讓她無力再去顧忌其他。

  艾利克也不在乎,伸手掏出一封信遞給她,道,「這是我哥哥寫給你的。另外,裡面還有一把鑰匙,他的部分財產將由你來繼承。」

  唐頤不記得他還說了些什麼,也不記得他是什麼時候走的,她的注意力只停留在了信紙上,好似上頭還染著科薩韋爾的體溫。將鑰匙捏在手心裡,她打開了信。

  親愛的唐頤,

  當你看到這封信時,我已經陣亡,雖然這是我最不希望發生的情景,可我們不得不面對。

  在蘇聯的每一天,我都在思念中度過,每天都有戰友在身邊死去,我害怕下一個就是我。我一直很努力地想生存下去,可是上帝似乎卻不願和我們同行,沒有食物、沒有槍彈、沒有醫藥……最後就連我們的鬥志也跟著喪失了。

  可是,無論這裡的環境多麼惡劣,傷口的疼痛多麼劇烈,我仍然沒有放棄活下去的信念。因為我答應過你,我要活著回來,我會再給你一個孩子。每天都對自己重複這一句話,當它被重複一萬遍的時候,謊言也會變的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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