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三章 塵埃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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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時分,老夫人便被送到了莊子裡。

  歡喜帶著丫鬟們過去,老夫人臉色蒼白,精神卻是比往常都要好上幾分。

  她招了招手,將歡喜給叫到自己的跟前來。

  歡喜覺得,老夫人看自己的眼神很是奇怪。

  帶著不舍,又摻著無奈。

  她心中生出許多不安來,卻到底什麼也沒問,只乖巧地坐在老夫人的身側。

  「祖母的歡喜長大了。」老夫人撫摸著歡喜的頭髮。「一眨眼,便是快要出閣的大姑娘了。」

  她原先沒有想到,瞧著長大的小姑娘。竟是……

  也怨不得,燕氏一向不喜歡這孩子,到底是有緣由的。

  歡喜抿了抿唇,「祖母,我還要陪在祖母身邊好幾年呢!」

  她嬌氣地皺了皺鼻子,一副小女兒的姿態。

  老夫人心頭愈發覺得酸澀。

  她擦了擦眼角。如何也想不明白,好好養著長大的小姑娘,怎麼便不是自家的了?

  只是她也知曉,一旦歡喜的身份確定下來,便是將軍府再有能耐,也不能將這孩子給留下來。

  錯了十幾年,她終究是要回到屬於自己的位置上去。

  好在,哪怕是回去了,她亦不會再吃苦頭,只會愈發尊貴。

  「你阿爹他們要辦大事,這幾日,你便陪著祖母在莊子裡好好養養身子。等燕京里的風波過去,祖母和你再回京。」老夫人憐惜地說道。

  歡喜點了點頭,「我都聽祖母的。」

  她並不去問,燕京里會有什麼風波,只發自真心地信任著姜肆和莫予安。

  只是歡喜沒有想到,她這一待,便過去了半個月。

  入了冬。莊子裡也點上了炭盆,將房間給烤得暖烘烘的。

  可房間裡悶得厲害,歡喜躺了半天也沒睡著,直至三更天,才是昏昏沉沉地眯上了眼睛。

  她睡得不踏實,夢裡的景象也時常變幻著。

  她夢到自己回到了前世,只是卻不是成為了姜歡喜,而是一個輕飄飄的冤魂。

  她看到自己的屍首被丟到了亂葬崗,有個身穿黑衣的青年。將她的屍骨給收了起來,帶回了燕京,埋葬在莊子的小山頭上。

  那個身穿黑衣的青年,埋葬了她,又回到了皇宮中。

  歡喜在夢中後知後覺,原來那人竟是皇帝啊!

  皇帝不開心。

  歡喜飄在他的身邊,從未見過他展顏笑過。

  他像個傀儡一般,每日上朝下朝,勤勉嚴謹。

  後來他病倒了。病得很嚴重,整個人都瘦成了竹竿似的,風一吹便要倒了。

  朝堂上的大臣叫他保重身體,他嘴上應著,也夜裡卻仍舊是睡不著,翻出了一幅畫兒看著。

  昏黃的光亮下。歡喜覺得那畫兒上的人可真是眼熟啊!

  有一日他終於是熬不住了,帶著侍衛們出了宮。

  他來到了延陵寺里,已經變老的智明大師問他,悔不悔。

  ——悔啊,悔得不得了。故而日日夜夜,備受折磨。

  他問,如何才能將她換回來?

  智明大師沒說話。

  夢裡的場景忽而又變了。

  那是一個下雪的冬夜,皇帝遣散了整個皇宮的人,點燃了金碧輝煌的宮殿。

  他抱著那副畫。從最高的那棟小樓上跳了下去。

  殷紅的鮮血染紅了畫卷,歡喜這才是想起來,那畫兒上的人正是長大後的自己。

  「莫大人!」

  歡喜驚呼了一聲。從連連不斷的噩夢中掙扎著醒過來。

  蘆笙亦是被她驚醒,連忙跑到她的床前來。

  「小姐,發生了何事?」

  歡喜的手使勁地拽著被褥。急促的吸了兩口氣。

  溫熱乾燥的空氣混入喉間,她哆嗦著從床榻上爬起來,「我想去找莫大人!」

  蘆笙臉色微變,「小姐,主子還在燕京內,小姐不若過幾天再去。」

  歡喜咬著下唇,顯然還沒從那個夢境之中回過神來。

  她甚至不知曉,那到底真的是一場噩夢,還是那就是莫予安曾經經歷過的一生。

  他分明說了,他是病死的。

  可夢裡,他卻是從樓上跳了下去。

  歡喜披上了斗篷,穿上小靴。走出房門。

  外頭冰冷的空氣撲面而來,雪花從頭頂上紛紛揚揚地飄落了下來。

  她這才是驚覺,外頭已經下雪了。

  「嗒嗒」的聲音打在枯葉上,傳到了她的耳中,鼻尖也帶上了幾絲冰涼。

  天邊已是露出魚肚白了,破曉將至。屋檐下的燈籠的光亮漸漸變得微小了。

  歡喜沒由來的覺得很難過。

  前世她已是個死人了,莫予安又何必非要和自己過不去?

  大好的人生,偏生因著她變得一塌糊塗。

  可她又隱秘地覺得高興,大抵是世上終究有人為她而來,因她而痛,縱然不厚道,她仍舊覺得幸福。

  似是為了應和她心中的那點開懷一般,門外傳來了馬蹄聲。

  有人匆匆走來,將莊子的大門給推開。

  風雪滿面,少年肩上披著帶血的大氅,大步地走到院中來。

  歡喜微微一愣,隨後卻是飛快地提起裙擺,衝到少年的懷中中。

  少女撞入懷中,莫予安有些微怔。

  他的手落在了少女顫抖的肩膀上,「沒事了,一切都已經過去了。」

  他還以為,歡喜是在擔心燕京中的事情。

  懷中的少女低聲嗚咽,聲音中滿是委屈和難過。

  一向沉穩的小莫大人,此時卻是真真地手足無措了。

  他瞥了蘆笙一眼,蘆笙卻是滿臉無奈地攤了攤手。

  她也不會哄小姑娘啊!

  「別怕,那些人我都已經處理妥當了,不會再有人來傷害你。你阿爹也很好,今日,你便能回府去了。」莫予安安慰道。

  可歡喜在意的,根本便不是這個。

  她抬起一雙紅通通的眸子,「你為什麼要跳下去?你撒謊了!」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可莫予安卻是聽明白了。

  心頭泛起了絲絲原因,原來她的眼淚,是為了他而流。

  她……是在心疼他啊!

  莫予安輕笑:「我若是沒有跳下去,如何還能回到你的身邊來?姜姜,欠了你的,我會用這一生去償還。」

  面容俊美的少年,緩緩地跪了下來,虔誠又深情地看著她。

  「姜姜,這一生你可願意伴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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